《嘿,艾利斯》作者:白鱼登舟 文案 景衡震惊了。 裴临正在认真地画,自己的裸/体。 “你……你……你竟然画得这么像!” 裴临用画笔的后侧对着景衡的身体,认真地在空气中笔划,“你的每一寸,我都记得。” “真人放着不用,费脑瞎回忆,你想画,我脱给你看。” “我记得你是警察吧。”简直比流氓还流氓。 “警察还不许兼职做模特了,我只做你的模特,终身免费。”景衡思考了一秒,“不能免费,我不收钱,只收人。” “你给我下去!” “宝贝,你把我拐上了你这艘贼船,我不打算下去了。” “我强迫你上了?”裴临打不过景衡,只能用眼神瞪他。 “你勾引我了。” 裴临:“……”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在画画,很认真,很正经的那种,画画。 -------------------------------------------------------- 主攻视角为主 内容标签: 强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衡 ┃ 配角:裴临(艾利斯);李斯特 ┃ 其它:1V1   好久不见   喧嚣的夜,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春季的晚风弥漫着阵阵凉意。   “阿临,怎么不进屋。”身穿红色华贵晚礼服的女子走来,咖色波浪卷发,性感。精致的妆容,脸上泛着红晕,不知是腮红还是酒精的作用,不过从她的语气判断,酒没少喝。   “我不认识他们。”栗色微卷的头发,五官深邃,棕瞳在夜里分外清明,显然他是混血儿,融合了西方的深邃,东方的细腻。   “外面风大,早点进屋。”女子突然后悔邀请他了,起初目的是通过宴会让这位久居英国的小家伙结识朋友,但她忘了,这位小家伙的性格有点诡异,没错,诡异。   “我知道,”男子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淡淡笑了笑,“生日快乐,亲爱的姐姐。”   女子听到那句纯正英国腔说出的话,微怔,随即同举了酒杯,“谢谢,我可爱的弟弟。”   这声“姐姐”,她等了十八年。   第一次见面,她十二,他六岁。这个漂亮精致的孩子站在门口,很安静,没有初到陌生环境的胆怯。她担心这个来自英国的小男孩不适应中国的寒冬,邀请他进屋,但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他听不懂中文,又用英语重复了话的内容,小男孩依旧没有反应,她强制牵起他的手,将他拉进屋子。她是他的姐姐,他们的关系脆弱得仅仅依靠于法律。   此夜,注定不会平静。   他不喜欢酒,也很少喝,昨晚摄入的酒精足够刺激,造成的后遗症——头疼。迷迷糊糊起床,洗漱一番,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他的胃一直不太好,现在又开始抗议了。   地下停车场,占地面积有些离谱,豪车占了半壁江山。幸亏他的方向感挺好,记忆力也不错。至少在酒精持续影响下,他还记得自己的车位。慢悠悠寻找代步工具,却隐约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同时,他的胃一阵翻涌。他想,幸亏昨晚只是喝了酒。   找车,离开。   留下,查看情况。   选择前者,他可以很快找到一个不错的餐厅,解决胃的需求。   选择后者,他应该会和警察打交道。   但是,他最讨厌的就是警察。在原地纠结了一会,终于迈开了步子。寻着气味找到了源头。   黑色奔驰,车牌S66666。极具个性的车牌号,难怪……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一个女人被一条领带勒在副驾座,心头插着一把刀。   他后悔了,这次和警察打交道的时间应该会频繁。他报警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矛盾的人。   第一个到达罪案现场的不是警车,却是一个酒精后遗症患者。“怎么是你?!”见到报案人,“患者”又清醒了几分。   男子耸了耸肩,表达着“我也不希望是我”的意愿。当然,他也挺意外,“昨晚你也参加了宴会?”   笑话,他敢不来?他家那位乔女王绝对会整死他!“昨晚我没见到你。”   “你该庆幸没有见到我。”男子笑了笑,原本倚在车旁的姿势换成了站立,“既然警察来了,我该走了。”   “你不能走。你是第一目击者,需要做笔录。”   “我认为我应该先解决早餐问题。”男子没有理会,径直离开。   “裴临!”冲上去把毫无防备的男子反手束缚在车上。   男子皱了皱眉,很疼,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景sir,我可以理解为警察虐待公民吗。”   “裴临,现在你被列为嫌疑人,配合警方。”   “景sir,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裴临的语调上挑,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调戏,“否则,你为什么千方百计留下我?”   景衡通过车窗的反光可以看见裴临在微笑,裴临的笑容很好看,属于混血儿的独特魅力。“我们不熟。”景衡打断裴临天马行空的想象。   裴临和景衡确实不熟,尽管在法律上,他们存在一层脆弱的关系。   景衡见过许多类型的美人,不得不承认,裴临的笑容是罪恶之源。景衡以警察的思维想,罪恶之源都该关起来,免得出去祸害社会。景衡不会轻易被裴临迷惑。尽管他和裴临不熟,但他很清楚,裴临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这是景衡作为警察的直觉。   “留在这里等警察,走了就当嫌疑人处置。”景衡没有吓唬他,取出手铐在裴临面前晃了晃。   裴临:“……”   警察参加生日宴也不忘随身佩戴手铐?   “我不走。”   “早这么乖不就没事了。”景衡放开了他。裴临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微微皱起漂亮的眉。裴临痛觉神经异常敏感,他怕疼,所以识趣。裴临倚着一辆豪车,用悠闲掩去了胃的难受。   景衡没有专业设备,无法打开车门验尸。百无聊赖之际,和现场唯一一个活人聊起天来。“怎么回来了。”景衡在死者所在的车辆旁边走来走去,时而蹲下,时而起立。   裴临没料到他会问自己的私事,愣了几秒才答道:“景sir,我有权拒绝回答与案子无关的问题。”   英国人张口闭口都是权利?怎么没人说义务?景衡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认识她吗。”景衡已经绕道了车尾,从他的角度,裴临不在可视范围之内,相对地,裴临也看不见他。   “不认识。”这次,裴临没有避开问题,大概景衡问了有关案子的问题,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破案。   裴临思索了几秒,补充道:“但见过。”   果然,后一句话引起了景衡的注意,从车尾探出了脑袋。“在哪。”   “昨晚宴会。”   景衡兴趣缺缺地转移了视线,裴临说的是废话。风致集团副总昨天生日,包下了整个盛世酒店,盛世停车场的车辆基本来自来宾。而死者的衣服显然不是服务生的工作服。虽然死者的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但可以看出她化着精细的妆容。所以,她一定是来宾。既然是来宾,出现在宴会太正常了。   “她是宗顺的情人。”   这句话再次把景衡的注意吸引,反问道,“宗顺?那个情人遍布各行各业的宗三少?”   “我想,应该无人愿意和他重名。”   “这倒是。”景衡笑了笑,难得赞同裴临的想法。他突然发现裴临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时候特别好看,但很快,景衡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宗顺,昶世集团三少爷。昶世是一个跨国公司,虽然只能在世界跨国公司行列里排中下游,但在S市,绝对是一大龙头企业。很少有人敢惹宗家,甚至,政府人员对宗家也礼让三分,毕竟纳税大户得罪不起。   宗顺,作为宗家幺子,从出生那天起,他注定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事实也是如此。宗三少虽然自理能力弱,但更换情人的能力至今无人超越,他以此为傲。谁愿意和一个纨绔,无所事事的“废物”同名?   “她叫什么名字。”   “我见过她,她没见过我。”所以,他不知道。昨晚,裴临在阳台/独享夜色,恰好见到宗顺搂着这个女人和一群纨绔少爷们喝酒。裴临可以不认识这个女人,却不可能不认识S市出名的小霸王。   景衡没有失望,他原本就没期望能从裴临口中得出有效信息。   报案二十分钟左右,警笛声终于出现了。   “老大!”一个身材偏高,的女生。嗯,从外衣基调粉系看,她应该被称为女生。女生长相柔和,甜美系的代表人物。当她扑向景衡时,景衡不动声色往边上站了站。   “小心现场足迹。”景衡指了指前方的地面,尽管这里的足迹对破案没有多大的用处。女生及时止步,吐了吐舌头。   “景队,挡路了。”修长白大褂走近,口罩传出闷闷的女声,是一种冷调。   景衡微怔,讪讪笑着让了路:“封法医请。”   警戒线一拉,法医,痕迹检验师纷纷上场。人一多,大家反倒无视了活着的报案人,注意力全在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身上。裴临颇为郁闷。   “Sir,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裴临唤住了一个清秀,文雅的男子。明明透着书卷气,偏要做警察这种危险,劳累的活。   “报案人?”男警官这才意识到这位陌生人。第一眼,脑海浮现的词便是惊艳。“做笔录了吗。”   裴临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的胃过于难受,他绝对不会主动和一个警察搭话。   “跟我来吧。”   直到法医和痕迹检验师勘察完毕,景衡才想起被他遗忘的报案人——裴临。“焦妹,办案人去哪儿了。”   “秋哥带他去做笔录了。”女生淡淡回了一句。现在,队长的魅力远不如那具漂亮的尸体。   景衡微怔,视线里出现了那个清秀儒雅的男子,“阿秋,报案人在哪。”   “录好笔录后我让他走了。”仰秋看不懂景衡眼神转瞬即逝的那抹异样。他们曾是大学同学,现在是同事。这世上,最了解景衡的人,除了景衡的爸妈,仰秋当属第一。所以,景衡为什么会突然关注报案人?   “哦。”景衡应了一声,不由得感叹道,“这案子有问题,不简单啊,又有的忙了,仰秋同志,做好加班的心理准备吧。”   景衡关爱下属地拍了拍仰秋的肩,把仰秋拍得更为莫名其妙。他们处理过那么多案子,哪次案子简单了?   嫌疑人   季晚晴,万娱影视旗下的女星。万娱影视在中国娱乐圈占据半壁江山,但季晚晴显然不是那种排得上号的巨星。她漂亮,但不算太出众,只能在影视剧里跑龙套,演个女三女四,或者演女主的丫鬟。   季晚晴生前不出名,但一死,连续三天上热搜榜,网络关注度更是居高不下。对于她的死亡,猜测不断。单凭她死在风致副总生日宴现场,足以引起关注了,更何况,她死在了昶世宗三少的私家车里,死状惨烈。   一个三流演员突然和S市两位大人物联系在一起,案子闹得满城风雨。   “谁外传了照片!”景衡的声音响彻整个刑警一队的办公厅,“主动承认错误,写检讨,停职半年!等我查到!直接除警籍!”景衡的眼神像镭射枪,扫过办公厅,众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一个个尽量缩小存在感。   景衡平时嬉皮笑脸,也不摆架子,是一个亲民的领导,但一发火,警局无人敢直面他的怒火。连梁局都会对发怒的景衡避而远之。景衡不是一个爱发火的人,他发起火来不是人。   大家也看到了新闻上死者的360度高清无/码正脸照,他们也知道景队的怒气来源,恶性案件曝光度越高对社会影响太大。   “警局的规矩大家都懂,大家又不是新人。”一般这个时候,该是仰秋上场了,安抚龙颜震怒的景衡非他莫属,任凭谁都不会忍心对一个文雅的人大吼,相比之下会显得自己野蛮。   “我认为是真凶,他想引起社会关注,以到达他的某种目的。”仰秋一直是平静,淡然的形象。当然,无人会误会仰秋对案件无所谓的态度。   “宗顺调查得怎么样了,”景衡的情绪平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偏冷,“万娱影视那边什么情况,盛世酒店的监控查了吗,季晚晴私人信息查了吗……”景衡连续问了许多问题,大家接得措手不及。   “还不去干活!”景衡扫过一群受惊的小白兔,“工资不想要了?假期不想要了?”景衡甩下一段话,气冲冲离开了。   皇帝一走,众臣开始议论。   “景队今早吃火/药了?”   “我姐例假期间比平时易怒……”   “太可怕了,景队很久没发过火了吧?”   “上次是焦妹被挟持,上上次是秋哥受伤,……”   “原来,景队发火挺频繁……”   景衡没去万娱,没找宗顺,更没找季晚晴的家属。他驾驶着一辆银灰色的奔驰GLE级SUV,到达了泰晤士小镇。说是小镇,其实是一个高档别墅区。高档别墅区的安保当然不简单,拦下一辆豪车,景衡面无表情的脸把见过大风大浪的保安惊退了几步,一本警察/证足以畅通无阻。   泰晤士7-3号。   景衡停了车,那些木质矮栅栏显然不是他的阻碍,轻松翻入前庭。这里充满了资本主义的腐朽,花草,鹅卵石铺路,温室,泳池,……   景衡进入别墅,真是畅通无阻,因为门根本没锁。   现代典雅的风格,处处弥漫着欧式资本主义的奢靡。   沙发上一块毛毯拱起,景衡走近,粗暴地掀开了毛毯。不出所料,混血儿正在睡觉,睡袍松垮,春光乍现,白皙的肤色,性感的锁骨,唯一刺眼的是锁骨上的暧昧色。以景衡这种老江湖判断,必是吻痕。   或许是混血儿感到了凉意,睁开了双眼,瞳色比一般中国人要浅几分。见到不速之客却毫无惊讶,反倒平静起身。   “景sir,你这是……擅闯民宅?”裴临整了整衣服,恢复到衣冠禽兽模样。   “大门敞开,勾引小偷?”   “小偷想进,无论加多少锁都没用,”裴临浅笑,“门,挡的是君子。景sir,请问,你算哪种?”   “日上三竿还在睡,昨晚做什么坏事了。”景衡的语气如同审问犯人,裴临对景衡的态度十分不满,所以说,他最讨厌警察。在警察眼里,除了他本人,所有人都是犯人。   “这是我的私事,景sir无权干涉。”裴临说着打算离开,却被景衡猝不及防一拽,生生摔在了沙发上。   “案发现场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是我偷拍了照片,上传给媒体?”裴临的语调不由得转冷,如果刚才景衡的语气令他不爽,那么现在,他很生气。   景衡没有回答,沉默证明了他的想法。   “上传照片对我有什么好处?”裴临再次起身,与景衡擦肩而过,“景sir,如果没有搜查令,请你别再踏进我的住所。”   景衡微怔,转身离开。   “昨晚我在你家,”景衡顿了顿,似乎在措辞,“既然回国了,不回家住吗。”   裴临淡淡笑了笑,似乎整个世界都明媚了。“我的家在英国,景sir是不是误会了。”   “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爸。”   “莫非景sir的爸爸会拿枪对准你?”裴临对景衡的话嗤之以鼻。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出现在拥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裴溯面前时,他没有等到热情的拥抱,反而是一个空洞的枪头,一个决绝的拒绝。   面对裴临的质问,景衡无法回答。裴家的人物关系确实复杂。   “景sir,慢走不送。”   景衡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等他开车离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些问题没问,每次和裴临扯上关系,总没好事。心烦意乱的景衡开车拜访了宗家。试问,一个已经成家的正常男人,怎么会和媳妇一直赖在父母家?宗家不是买不起房子,而是宗家长辈舍不得幼子。   景衡的到来,显然是不受欢迎的。   “景先生,问话时我要求在顺儿身边。”宗夫人算半个女强人,她的强势不在于她的事业,而在于她对自己幼子宠溺的态度。   “宗夫人,宗三少已经成年了,况且,您也不是律师,”景衡笑眯眯说道,“以案子现在的情况,三少应该在警局喝茶,而不是在外面享乐。我相信三少不是凶手,但社会大众不信,我们该给社会一个真相,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对么,夫人?”   景衡确实不相信宗顺是凶手,纨绔子弟的一般性格——欺软怕硬。纵然宗顺真想杀人,完全可以买凶。钱多,大概是宗顺唯一的优点了。   景衡的话令宗夫人的脸色稍微好了点。   “宗夫人,请问三少在哪。”   “宴会那天他就没回来。”   景衡:“……”   像宗顺这种日子过得潇洒的最大嫌疑人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了。   “其他成员在家吗,我想单独问问。”   “嗯。”在宗夫人心中,只要问的不是宗顺,怀疑的不是宗顺,其他人无所谓,景衡爱怎么问就怎么问,最好把他们抓进警局。   景衡第一个光顾的是宗家大少爷——宗政。   宗政,32岁,已经是昶世集团总裁,而他的位置,是靠自己坐上去的,绝对是年轻有为,任何赞美之词附加在他身上也不为过。如果非要指出他一个缺点,应该是尚未成家。   景衡进入书房时,宗政正在看书。   “景队,请坐。”宗政得体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   景衡从一个男人的审美标准判断,宗政属于男女通吃型,但是,那么多落花有意,奈何流水太无情。   “宗先生不仅精通经济,没想到还对心理学有兴趣。”景衡瞥了一眼宗政手边的那本书。   “业余爱好。”宗政似乎是没意识到景衡话中的意思,反倒问起了景衡,“景队在空闲时间,会做些什么。”   “锻炼,运动。”   “S市如果多些像景队这么优秀的警察,我赚钱时也更安心。”宗政没想到景衡的答案会是这个,却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像是与朋友的闲谈。当然,有人想闲谈,有人没这份闲情逸致,比如景衡。   “宗先生,4月26日23时30分至24时这半个小时,你在哪里。”   “当时大家都在等零点,”宗政根本不需要花费时间回忆,前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我和乔总在一起喝酒,乔总是我的证人,那段时间有许多人可以为我作证。”   “宗先生有没有注意到宗三少在哪。”   “大概11点左右他和一个漂亮女人离开了,”宗政顿了顿,生怕景衡误会,又补了一句,“他们去了楼上房间。”   景衡自然猜到宗顺和一个女人能去房间干吗。“宗先生确定是11点左右?”   “当时我提醒他,零点快到了,况且他妻子也在宴会现场。出席时已经带了一个,现在又拐一个,我让他不要胡来。但他没听,”宗政自嘲般笑了笑,眼底有几分落寞,“他什么时候听过我?”   景衡能理解宗政的心情。明明同父同母,但待遇完全不同,宗政像是捡来的孩子,宗顺才是亲生的。   “我想,他妻子也看到了,否则她不会对乔总提出回房休息。”   “你认识季晚晴吗。”   “谁?”宗政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个死者?我怎么可能认识他的情人,怕是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情人的名字吧。”   景衡问完主要问题,和他客套了几句离开,突然转身问道:“宗先生认为三少会是凶手吗。”   宗政浅笑摇了摇头,“他连领带都不会解。”   画作   景衡下楼梯时,被宗政最后的那个微笑和一句唇语惊得差点没踩稳台阶。   “我希望死者是他。”饶是景衡面对过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被宗政的微笑惊起毛骨悚然。宗家果然没一个正常人!   景衡顺便去花园找了宗顺明媒正娶的妻子——邬子衿。   根据万祎的调查得知,邬子衿来自R市,不仅父母是语文教师,连祖父母,外祖父母也是语文教师,出自一个书香世家。   景衡见过宗顺的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见他的妻子,邬子衿。第一眼就被她的气质吸引。邬子衿的长相说不上漂亮,但她的气质过于独特,娴静,温婉,俨然是大家闺秀。景衡好奇,一个充满书卷气的女人怎么会嫁给宗顺这个混账?   “邬夫人。”面对邬子衿,景衡不由自主放轻了语调,这种感觉就像在面对仰秋,舍不得大声。   邬子衿礼貌地站了起来,“景先生。”   “邬夫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景衡开门见山,他实在不想和邬子衿多待,这气氛,这举止,太压抑了。   “知无不言。”   “4月26日23时30分至24时这半个小时内,请问你在哪里。”   “我在乔姐身边,等着零点祝贺她生日快乐。”   又一个拥有完美在场证据的嫌疑人。   “你对宗三少的行为怎么看。”   邬子衿微怔,她没想到景衡会问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向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你认识宗顺的情人吗。”   邬子衿摇了摇头,“自从嫁到宗家,我很少出门。他不会告诉我他的事。”   “你不问?”   “他嫌我烦。”邬子衿的眼睛很悲伤,景衡没好意思继续追问。“抱歉,打扰了。”   “景先生!”   景衡被她突然大声一句惊得止步,“邬夫人想到了什么。”   邬子衿看了景衡一眼,立即转移了视线,没多久目光又落回景衡上,然后飘走。景衡急得真想吼她,他发现,仰秋和邬子衿是不同的!仰秋绝不会像她这样磨叽。   “景先生,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对案件有帮助。”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景衡不是一个急性子,但邬子衿很好地挑战了他的忍耐底线。最后,景衡还是保持着微笑,“邬夫人但说无妨。”景衡气得语言系统都被邬子衿带偏了。   “半月前,我不小心听到公公和婆婆在吵架,”邬子衿的声音本来就不大,现在更小了, “他们提到了一个男人,死因似乎与他有关。”   邬子衿不明说,景衡也猜到了那个“他”所指何人。一个男人的死因和宗顺有关?季晚晴这个案子没破,怕是要牵扯出另一个案子了。   “那个男人的名字,你记得吗。”   “抱歉,我没听见。”   “邬夫人,谢谢你的消息。”景衡急匆匆走了。   一队办公厅的大门被风风火火闯入的景衡甩得极响。众人为那扇老来失修的门默默哀悼了一秒,继续投入工作。   “万祎!查最近一个月的男子死亡情况。”景衡冲到一张办公桌前,小青年被自家队长吓了一跳。一副厚重的眼镜差点滑落鼻梁。   “筛选和季晚晴,宗顺有关的男子,”景衡看着小青年呆呆的样子,降低了音量,“如果你无法排除,留着就行。”   “我知道了。”万祎点点头,像是接受了一个重要任命,格外郑重。   “真乖。”景衡伸手想去摸摸小青年凌乱的头发,一想到可能会吓着人家,及时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熹姐和焦妹回来了吗。”   “老大!”景衡这句话的尾音被一个响亮的声音覆盖,景衡无语看了几眼偏爱粉系的大嗓门。   “老大!”焦尔正要冲过去拥抱景衡,被段熹一把拎开,结果显然,受到了焦尔幽怨的眼神。   “焦妹妹,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男人,”段熹浅笑,捏了捏焦尔气鼓鼓的脸,“我会忍不住扑倒你的。”   “熹姐,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女人吧?”景衡微笑看向眼前这位高挑的女子,漂亮,性感是她的代名词。   “是吗?”段熹愣了愣,随即笑道,有那么几分潇洒不羁,“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只能怪焦尔妹妹太可爱了。”   “焦妹,你什么时候才能换回男装?”景衡原本还想着宗家的人不正常,结果他发现,其实自家队员更不正常!   “我们一队阳盛阴衰,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一个清晰可辩的男声从一个身着粉系裙子的“女生”口中传出,景衡身体忍不住一颤,目光自然地飘向正在认真搜查资料的万祎。电脑屏幕的光线映在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确实是阴衰啊。   “说正事。”景衡扯回主题。   “我和焦妹去了宗琳的画廊,”段熹正经不了多久,“老大,你绝对想象不到那个画廊的艺术性。”   “所以要靠你们口述。”景衡不冷不热接了句,段熹立即恢复认真。   “宗琳画廊的画全是奇形怪状的人,三头六臂算是小儿科了。值得怀疑的是,她在画这个。”段熹将几张照片递给了景衡,景衡的眉头瞬间拱起。那些照片正是季晚晴死亡现场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对死者面部的近距离拍摄,几乎占据了整张照片,冲击力极大。这种对死者脸部细节的拍摄,除了警方,感兴趣的只有凶手了。   “不对!”景衡突然出声,把段熹和焦尔吓了一跳。   “什么不对?”焦尔好奇。   “小张!把新闻上流传的死者照片全部调出来!”   “啊?哦!哦!”   景衡将照片一一比对,发现拍摄照片的角度不同!这说明了什么?照片来源可能有两个?!现场至少出现过两人!   “熹姐,和我再去找宗琳!”   宗琳,宗家二小姐,一个热爱绘画的女生。虽然宗家最受宠的是宗顺,但在金钱方面,三人享受的待遇没多大差别。宗琳的画廊位于郊外,清净。说是画廊,其实是一幢私人别墅。   “这车是谁的,我离开时还没有。”段熹呢喃了一句。段熹不认识,景衡却知道。果然,进屋就见到了汽车的主人。   裴临和宗琳并排坐着,评论着同一幅画。   宗家的人不太正常,基因却不错。这位宗二小姐显然比那位死去的季晚晴漂亮。宗琳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典型的文艺女青年打扮。   如果无视那幅画,这个场景不可谓不好。因为那幅画,画的正是季晚晴的近脸照,最重要的是,宗琳是一个超级写实主义爱好者。这幅画犹如季晚晴的照片被放大了十几倍,呈现在眼前。景衡和段熹看得有点反胃,他们不懂艺术家的审美。   “裴先生,请你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景衡的目光落在裴临上,两人相处,养眼果然重要,景衡绝不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会员。   “我和宗二是朋友,”裴临回了淡淡一笑,两人似乎都忘了上午发生的不愉快,“我不能见朋友?”   “可以。”景衡将照片递向宗琳,不改的是微笑,“宗二小姐,现在轮到你解释这些照片的来源。”   景衡以从警多年的直觉发誓,宗琳对自己有敌意。景衡发觉这有点好笑,她是嫌疑人,自己不对她表现出敌意就不错了,她有什么资格敌视自己?然后,他看到宗琳的手悄悄紧握了裴临的手。   “4月26日晚上,宗二和我在一起。”裴临浅笑,主动为宗琳作证。   “裴先生,你知道作伪证的后果吗。”景衡笑得更灿烂了,一旁充当背景的段熹竟然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欣喜,眼神徘徊在景衡和裴临之间。“你不懂法律的话,我可以免费给你普及。”   “如果景sir没有证据证明我作伪证,我可以告你诬蔑。”针锋相对的气氛实在不好,段熹习惯了对峙的剑拔弩张,但宗琳没有体会过,打断了景衡和裴临的“眉目传情”。   “我拍的。”   这三个字的冲击力挺大,不仅吸引了景衡和段熹,连裴临都感到了不可思议。“宗二,你说什么。”   “我到过那里,并且拍了照片。”宗琳现在反倒很冷静。   “什么时候拍的照。”景衡追问。   “庆祝乔姐生日后,我想回家,所以才在停车场发现了那个女人,我觉得这是不错的素材,顺手拍了照。”宗琳的语调很平缓,但嘴角隐约的笑意逃不过景衡的眼睛。   “为什么不报警。”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报警?”宗琳反问,语气竟有几丝疑惑,与天真,“警察能救活她吗。”   “你知道那辆车是你弟弟的吗,”景衡追问,“那个女人死在你弟的车里,你不觉得奇怪?”   “哦,那又怎样?”宗琳的反应很冷淡,“宗三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我杀了她。”   宗琳的反应,宗政的话,暴露了宗家畸形的亲情关系。景衡不自觉瞥了裴临几眼,很冷静。他想,如果有一天裴溯出事,裴临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情,然后风轻云淡回一句“哦,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景衡不敢想象裴家的未来,他将自己对裴家的特别关注归因于乔净,如果没有乔净,裴家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你见过新闻上的照片吗。”景衡继续正题。   “他拍的不好,光线有问题。”   景衡现在怀疑宗琳的脑子才有问题。好吧,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的想法严重错误。但是宗家真没一个令人省心!   “宗二小姐,麻烦你和我们去趟警局。”   “为什么。”   “你到过现场,却没报警,”景衡冷漠地看了她几眼,“你也是嫌疑人,请配合警方。”   宗琳不再保持刚才的平静,反倒焦虑起来,双手紧紧握着裴临。裴临感到痛意,但他是绅士,绅士是不能对女士无礼的,他没有甩开宗琳的手。他记得妈咪告诉过自己,绅士会在关键时刻为陷入困境的女士解围。   “别怕,我陪你去。”裴临的语调很温柔,在宗琳眼中恍若天使,她乖乖点了点头。   嫌疑人安静,且配合,景衡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案情   一队办公厅迎来了两位嫌疑人,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看的嫌疑人。面对“内向的”女性嫌疑人时,焦尔的女装,伪音为一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想什么。”裴临眼神空洞,景衡顺口一问。   “没什么。”裴临在想,曾经妈咪陷入困境时,有没有绅士伸出援助之手?但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如果有人帮妈咪,妈咪就不会离开自己,自己也不必被妈咪送到所谓的父亲身边。他想念妈咪了。   按照裴临平时,必定会以“与案件无关,拒绝回答”的理由搪塞。景衡察觉到裴临身侧萦绕的悲伤,这是一种与邬子衿截然不同的难过。景衡好奇,裴临透过宗琳想起了谁?   “今天真热闹。”有的人,音色天生冷调,无论是微笑,还是生气。这位身穿白大褂的清冷型美人是最好的证明。但谁也分辨不出她何时没有在生气。   “难得封美人亲自送报告,一定是重大消息。”敢调戏法医科赫赫有名的冰山科长,段熹绝非常人。   “初步报告有误,我的责任。”难得封冰山主动承认错误,所以,报告错在哪里?   “季晚晴死于失血过多,确切地说,季晚晴先被捅了一刀,但没真正伤及要害,如果发现及时,她不会死。按照解剖结果,刀刃刺入的真正深度大部分是季晚晴死后造成的。至于那条领带,根据指纹采集结果比对,分别属于宗顺,邬子衿,季晚晴,还有几个找不到匹配结果。”   “所以,想杀季晚晴的人有两个?”景衡说出这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季晚晴和多少人结仇了?   “景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封芮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令在场熟悉她的人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如果一个人狠下心杀人,第一刀不会太浅,我倾向于,自杀。”   景衡猛然起身,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个个惊得合不上嘴巴。   “你确定是自杀?”查了半天凶手,结果告诉他,凶手是季晚晴本人,她是自杀的!这一定是景衡听过最好好笑的笑话。   “目前的解剖信息告诉我的。”   “自杀可以选任一地点,既然她选在了宗顺的私家车,并用宗顺的领带伪装成谋杀,必定有她的用意。”裴临正常说话的音量不响,但在此刻极度安静的办公厅,显得格外清晰。   “嫁祸。”景衡紧接了裴临的话。   “她有同伙。” 这是裴临的声音。   “同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裴临身上。   “死人无法完成为自己死后状态拍照的任务,新闻上的照片显然是她的合作伙伴送给媒体的礼物,”裴临没有意识到自己措辞有问题,“他们拥有共同利益。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是无法勒死自己的,求生本能会干扰她的手劲,显然,她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出自他人之手。”   “你懂医学。”封芮平静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他对死者脖子处勒痕的判断与自己一致。   “我有位学医的朋友,耳濡目染。”裴临淡然笑了笑,面对美人的疑问,他无法做到无视。   “景队,他说的没错,”封芮说道,“这道勒痕是生前造成的,但不是致死原因。”   “谢谢。”   封芮临走前的视线滑过裴临,这个信号不得不令景衡重视。大家知道封芮是法医,却少有人知道,封芮也是一位心理医生,并且,她心理学超越了法医学。令心理医生刮目相看的人,会是正常人吗?   “景sir,既然宗二录好笔录了,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她可以走,你留下,”景衡没给裴临反应的机会,“焦尔,送宗琳回去。你跟我走。”裴临莫名其妙就被景衡拉走了。   “景sir,你要带我去哪。”待裴临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景衡扔入了汽车。   “吃饭。”   裴临:“……”   “看什么,”景衡不需要动用警察的敏锐就能猜到裴临眼神表达的意思,“警察又不是神,饿了就该吃饭!”   “我吃过了。”   “你吃的算早餐,还是午餐?”   餐桌上,裴临硬生生盯了眼前这碗面五分钟。该怎么形容这碗面?反正裴临看着毫无食欲。“不会使筷子?要我喂你?”在这五分钟内,景衡已经吃完了面。   “我不想吃。”   “你看看自己,脸色苍白,明显营养不良,都是挑食惹的祸!”   裴临:“……”   自己是混血儿,皮肤比黄种人白也有错?   “快吃!吃完我还要去查案。”   “景sir请自便。”裴临淡淡笑了笑,期待景衡赶紧走。   “景队,或者直接喊名字,”景衡终于忍不住裴临对自己的称谓,“这里不是英国,入乡随俗。懂?英国佬。”   景衡这句“英国佬”没有任何贬义的意思,完全是听不惯这洋不洋,中不中的称呼。   “我是中国人。”   景衡惊愕:“你不是英籍?”   “曾经是,”裴临解释道,语气平静,内心却不平静,“现在,不是了。”   “你不喜欢中国?”景衡怎么听都觉得裴临在嫌弃自己的中国国籍。   “不是。”他只是单纯地讨厌一个中国人而已,连带讨厌和他一样的国籍,其实,裴临也不喜欢自己的姓氏。   话已至此,景衡明白了。   “你该多尝尝中国菜,牛排不易消化。”   “我不会做中国菜。”   “筷子会用吗。”   “幼儿园老师教过。”裴临一本正经回答。这是事实。但在景衡听来有点悲凉,一个中国人,好吧,裴临勉强算半个,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筷子竟然不是父母教会使用,而要老师来教。   “你的中文也是老师教的?”   “妈咪一直很重视我对中国文化的学习,我有许多中国的私人教师。”尽管六岁那年妈咪走了,但他依旧坚持向那些老师学习。他相信妈咪知道,一定会很开心,他从来没令妈咪失望过。   景衡挺佩服那位素未谋面的英国女人。当然,如果景衡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绝对不会佩服她的先见之明,反而会觉得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景衡没等裴临吃面,一个电话终止了他偷来的休息时间。   “阿衡,季晚晴曾经有个大学生弟弟,”仰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景衡已经从“曾经”一词听出了结果,“但在4月13日自杀了。”   “我马上回局里,当面谈。”   “好。”   “吃完自己回家。”景衡顾不得裴临了,“老板,面都打包好了吧。”   “好了。”   景衡正要接过两大塑料袋,中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劫走了一袋,“表哥,我帮你。”景衡愣了愣,鉴于面不能久放,他没在意,既然有人主动帮自己分担重量,自己哪会拒绝。   “你不吃面了?”   “我还饱着,”裴临浅笑,笑容竟然有点暧昧,“下次表哥请我,我一定吃完。”   景衡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裴临话里的特殊之处,“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表哥。”   景衡的心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裴临这声“表哥”,充满了调戏意味,景衡要是以为裴临轻易地接受了,放下了,他一定鄙视自己的天真。   “表哥,我们走吧。”   裴临就这样又被景衡带回了警局。   “大家先吃完,再说案子。”   “谢谢老大。”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最快拿了一碗面,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这吃面速度令裴临瞠目结舌,他很好奇,这面真有那么好吃?好吧,看到办公厅的人均吃面速度,裴临脑海浮现了一种动物——饿狼,还是那种快要饿死的狼。警察不是一个安逸的职业,所以他不喜欢警察。   “我去了万娱影视,季晚晴的经纪人说不出季晚晴特别的地方,而且像她这种三流演员,一般会和其他明星共用经纪人,她对季晚晴的情况不太了解,她说季晚晴虽然学历不高,但特别孝顺,也懂得知恩图报,和一些过河拆桥的人明显不同。”   “季晚晴来自农村,家庭条件特别糟糕,他的弟弟是靠季晚晴辍学打工的钱才上了大学,他弟弟也很孝顺,”仰秋话锋一转,“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男孩身上,但他自杀了,他的父母都不知道原因。”   “他们家可真有意思,弟弟自杀,姐姐自杀,”段熹笑了笑,声音却渗出寒意,“宗顺真不是东西!景队,直接抓了宗顺吧!”   段熹的话引来景衡冰冷的眼神,“有说这话的闲工夫,不如去她弟弟学校调查导致他自杀的原因。”   段熹虽然收了声,但她非常不爽,这明显不用查了,季晚晴自杀要嫁祸的宗顺,说明她弟弟的死绝对和宗顺逃不了干系!   “景队,最近一个月和季晚晴,宗顺有关的死者,只有季明一人,”万祎的声音轻轻的,“当时的结案报告是跳楼坠亡,无异常情况,归为自杀。”   “我有一个想法。”裴临出声,大家才反应过来,警方开会时竟然有外人在场?!   “你怎么还没走!”景衡对裴临态度似乎又回到从前的恶劣。   裴临无视了整个办公厅敌视的目光,悠闲倚在椅子靠背。他又不是故意要听警方开会的,完全是他们自顾自说话,忽视了自己。“既然季晚晴的同伙的目的也是扳倒宗顺,如果警方放出消息,判季晚晴属于自杀,与宗顺毫无关系。如果你们是那个同伙,你们甘心吗。”   裴临的反问令所有人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继续。”景衡拉过一把空椅,竟然在裴临面前坐下了。   “我相信你们查过盛世酒店的监控,案发期间没有任何人出入,说明是内部人,”裴临慢悠悠说道,和办公厅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这个同伙不仅认识季晚晴,还知道季明和季晚晴的关系,他利用季晚晴对宗顺的恨意设计了这场自杀式嫁祸,暂且认为季明之死与宗顺有关。”   “这个同伙,不仅对宗顺很熟悉,还是个高智商,这个设计想必是他的杰作,”裴临的措辞一直有问题,但现在无人在意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季晚晴在娱乐圈混了几年,想必心思也不是太单纯,她能任由这个同伙摆布,想必深知这个同伙和自己一样,对宗顺有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深仇大恨。”   “你怀疑谁。”景衡平静地顺了一句。   “我对他不熟。”   “哦。”景衡淡然应了声,也不知是否相信裴临的话。“你先回去吧。”   “表哥,你不送我?”裴临微笑时,眼睛弯弯的,显得笑容格外明媚。但在景衡眼里,却是演技用力过猛的表现。   然后,整个办公厅把目光移向了景衡,这是大家第一次敢审视景队。众人对景衡的家庭情况不太了解,只知道景衡是A市人士,今天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混血小表弟?   景衡知道这是裴临故意为之,虽然在法律上,他们确实是表兄弟。   “有车有脚,自己回。”   “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后过河拆桥了。”裴临的笑容烟消云散,俨然一个小怨妇。   “我送!我来……送。”段熹的话被景衡断成了两截。   “回家!”景衡显然不懂得怜香惜玉,粗暴地把裴临拉走了。   “我怎么觉得会发生家暴,心疼我的……”段熹心疼了半天,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位混血小帅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裴临。”仰秋作为给裴临录笔录的人,理所当然知道他的名字。   “哦哦,我的小临子,”段熹无语望天,花板,“我怎么觉得我被掰弯了?我竟然喜欢上了混血小帅哥。”   “熹姐,你是女人。”仰秋忍不住提醒。   “我又忘了!”段熹突然陷入了困惑,“那么,我到底是弯了还是直了?”   “您老一直是直的,咱们一队没人可以让你弯。”那个高大的男子浅笑,显然,他忘了默默无闻的万祎,但显然,万祎暂时还没引起段熹的注意,“你对裴临的反应,属于母,爱,泛,滥。”   “王侯!说吧!你想怎么死!”   仰秋无奈叹了口气,阿衡一走,一队可真热闹。   “裴临,你到底想做什么。”警局外,两人间的相处气氛不是很好。   “难道你不是我表哥?”裴临浅笑,无视了景衡压抑的愤怒。   “说实话。”   “我想追那个漂亮的法医。”   饶是景衡想过许多可能性,也不会料到裴临这个理由。景衡承认封芮的魅力,暗恋封芮的人很多,但是,如果说裴临看上了封芮,景衡怎么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首先,我必须和警局扯上一点关系,让我有机会进入警局,”裴临毫无心理压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那个法医,爱情发展的第一步源于接触,交流。”   “很有经验?”   “怎么说也比你这位孤家寡人丰富。”裴临扔下一脸阴郁的景衡,自己驾车离开了。   “阿衡,他说的是真的?”仰秋温和的声音总能使景衡内心平静下来。   “裴临的父亲是裴溯,我们的大学老师,”显然,仰秋听到这个消息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裴溯的那个女儿,乔净其实是我姑姑的女儿,被裴溯收养后,我和裴临就有了一层法律关系。”   “说实话,我不懂他们的用意。”   “不懂挺好,我也不懂。”景衡淡淡笑了笑。   尾声   裴临正在思考追人的计划,被电视播放的一则新闻吸引了目光,看到那封迟来的遗书,裴临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种耐心可成不了大事。   遗书内容简洁明了。无非是说明了季明被宗顺等人轮/暴的事实,并且宗顺等人威胁季明不准告诉任何人。季明忍受不了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跳楼自杀。季晚晴知道真相后不幸被宗顺发现,再次被威胁。她留下遗书的目的,是想告诉警方,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必是被宗顺所害。   宗顺的名声向来不好,这次,彻底毁了。   如果裴临看到这则新闻是淡然,那么,一队看到这则新闻是兴奋。   “万祎,发给媒体遗书的IP地址查到了吗。”景衡坐在万祎身边,虽然他不懂代码,但他不放心,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松懈。   “万娱影视。”   “什么?!”众人震惊。   “确实是万娱影视……”万祎以为大家不相信自己,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小,很轻。   “侯哥!跟我走!”   “好!”   “闵小姐,请问季晚晴的遗书为什么会在你的电脑上,又是怎么出现在新闻上。”段熹正襟危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段熹把玩着记录笔,手指转得比较灵活。   “我怎么知道。”闵素,季晚晴的经纪人。一个知性,漂亮的女人,她的气质丝毫不输那些明星。尽管面对警察,面临自己是嫌疑人的境地,闵素依旧淡然。在她看来,警察和那些赞助商没有本质区别,无非是想让自己证明,自己对他们的价值。   “闵小姐,根据鉴定科的笔迹鉴定,那封遗书确实由季晚晴亲笔书写,遗书的原稿在哪,你将遗书发给各媒体的用意是什么。”仰秋的声音一直那么温和,似乎他永远不会生气。   “仰警官,如果某天你对娱乐圈感兴趣了,欢迎你来找我。”闵素从随身钱包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谢谢,我会考虑的。”仰秋收下了名片。   “说实话,我挺好奇,”闵素的视线从仰秋转到了段熹,又移向了单向玻璃,尽管她看不见玻璃后的警察,“什么时候警局招人多了一条颜值标准?如果你们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我保证把你们捧成巨星。”   “季晚晴成为巨星了?”段熹微笑,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给她安排了许多饭局,她都推辞了,她拒绝潜规则,”闵素的语气多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郁闷,“一个观念封建守旧的人,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竟然要做演员这行。”   “虽然她生前不出名,但死后的影响力挺大。”闵素的眉,嘴角都上扬,想来她心情不错。“我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的意思是,那封遗书确实是你发给媒体?”仰秋捕捉到闵素话里的关键之处。   “我在帮你们警察破案。”闵素浅笑,她非常中意仰秋,明明是一个警察,却有着未被世俗玷污的气质。   “在哪里得到的遗书。”段熹不喜欢这个女人一直盯着仰秋的眼神,那是猎人盯上猎物的势在必得。   “它原本就在我的电脑上。”   “季晚晴为什么要把遗书存在你的电脑。”   “我是她最信任的人。”闵素说这句话时,神情分外得意,却又有几分嘲讽。莫说娱乐圈,放眼社会,哪里存在信任这种奢侈的东西。闵素觉得季晚晴很傻,很天真,她唯一的优点应该是知恩图报了吧。   “既然你早知道遗书,为什么不告诉警方。”段熹追问。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今天?时间太巧了。昨晚警方才公布季晚晴自杀,今天遗书就出现了。如果警方公布季晚晴死于谋杀,遗书还会出现吗?   “老大,这女人绝对有问题。”监控室的王侯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一口咬定季晚晴借了她的电脑,对遗书完全不知情。又说那台电脑平时不怎么用,但偏偏选择季晚晴自杀曝光后使用,然后,意外地发现了那封遗书的照片?”   这可真够意外,我们为什么不能意外地发现凶手?   “老大!你去哪儿!”王侯独自郁闷,却看到一直沉默的景衡出门了。王侯没等到回答,却在单向玻璃后看到了老大的身影。   “最近一个月,或者范围再缩小点,4月13日以后,有没有自称粉丝,或者以其他名义的人联系季晚晴,”景衡进入审讯室,开门见山,“那段时间,季晚晴独自外出的时间多吗,你知道她平时会和谁联系。昨天,或者今天,有没有人提醒你,让你注意那台电脑。”   景衡的语速极快,连段熹,仰秋都不太跟得上节奏,更何况闵素,她只记得景衡的最后一个问题。   “昨晚有个女人联系我,她说是晚晴的粉丝,她对晚晴的自杀很难过,她问我能不能把晚晴的遗物复制一份给她,”闵素回答,“她还特地提了电脑,晚晴接触过的电脑。”   “联系方式。”   “我清了,”闵素看到景衡阴郁的眼神,补充道,“我每天都要接到成千上万个粉丝的电话,我总不能一一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闵素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委屈,景衡确实不太懂怜香惜玉。   “但是我记得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和语气太特别了,别的粉丝提到偶像会非常激动,但她很淡定,很冷静,”闵素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措辞,“她说话的方式让我误以为是哪个演古装剧的明星入戏太深,竟然有点文言文的味道。”   “熹姐和侯哥负责24小时监控邬子衿!”景衡终于明白了,怎么会忘记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阿秋和我去调查邬子衿最近的行踪。”   “好!”   他们对邬子衿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觉得挺耳熟,似曾相识。   “万祎,把邬子衿最近半月的通话记录调出来。”景衡离开时,还不完分派任务。   “老大!我该做什么!”焦尔追上去问。   “你去盛世酒店查监控。”   “监控不是早就查过了?”   “宗顺房间那层的监控调出来,还有邬子衿房间那层。”   “好!”焦尔风风火火走了,比景衡还积极。   “邬子衿,证据确凿,想辩解就快说。”景衡的语气并不好,按理说,罪犯落网,证据确凿,他应该高兴,但是,他抓捕邬子衿回局后,被告知有位亲属来看望他。景衡自然知道亲属是谁,但令他更不爽的是,这位亲属怀里有一大束花,然后门卫和其他警察看景衡的眼神就分外不对劲了。但是,景衡深知那束花未来的主人是谁!   “景先生,你爱过吗。”邬子衿一点也没身陷囹圄的紧张,她依旧是风轻云淡。   “少扯些有的没的,我倒是头一回遇见爱一个人是嫁祸他杀人!”   邬子衿笑了,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遗世独立气质。“从前我不知道宗顺是个怎样的人,我的世界除了文学,也只剩下文学了。后来,他追求我,疯狂,浪漫,我第一次感受到文学以外的快乐,我们结婚了。”   “但是,我的悲剧却开始了。我发现原来他追求我,是因为第一次我们见面,我对他不理不睬。他的身份可以勾引许多女人,虽然她们深知他的作风,但他有钱,并且慷慨。”邬子衿平静述说着自己的内心,她太寂寞了,需要倾听者,“我不管他在外人眼里怎样,他都是我的丈夫,我爱他。我在等他成熟,但是,他令我很失望。每次聚会,那些女人都会嘲笑我,说我也是他的一个情人,但是我比较幸运,冠有妻子之名。”   “我爱他,但也恨他,”邬子衿讲述着自己的人生,“那天我偷听到季明被宗顺等纨绔子弟轮/暴后自杀,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容忍他。我调查了季明,也知道了季晚晴,我主动联系她,提议和她合作扳倒宗顺。乔姐的生日宴是最佳时机,宗顺和一个女人回了房间,我跟着他们进了房间,趁机在他们的酒中放了安眠药,我必须让那个女人无法给宗顺作不在场证明。”   “我和季晚晴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停车场,原本我们计划用宗顺的领带勒死她,但在关键时刻她害怕了,她感受到窒息带来的恐惧,她挣扎的力气太大了,我们不得已换了一个快速死亡的计划。”   “你不仅恨宗顺,还恨季晚晴。”仰秋记录着邬子衿所说的每个字,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死后,你又加重了她的伤口。”   “是,我恨她,恨每一个勾引宗顺的女人。”   “那封遗书是你们的第二手安排,如果宗顺无法被判刑,你们就会曝光那封遗书。”   “你错了,不是我们,这是季晚晴的一厢情愿。”邬子衿淡淡笑了笑,明明和之前没有区别,但令人泛起一层寒意。“她心疼自己的弟弟,她不希望季明死后还要被大众评论,这封遗书是逼不得已之下的无奈选择。但我不同,我只在乎宗顺的下场。”   “但是现在,他没事,你却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景衡的话令邬子衿变了脸色。   “为什么他没事!他是杀害季明的凶手!”   “季明死了,尸体早被火化,没有物证,单凭遗书无法判刑,”景衡突然发现,邬子衿的人生太过悲凉,“尽管你们所言为真,但是参与这个事件的人太多,谁也无法撇清责任,同样地,谁也无法承担最重的责任。宗顺面临的无非是舆论的谴责,而对于他,谴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邬子衿听了景衡的解释,反倒平静下来。“这样也好,我解脱了。”   爱,玄虚的东西。原本景衡想问,如果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他。现在邬子衿的反应已经解决了景衡的困惑。邬子衿爱宗顺。有时候,复杂的表面都逃不出内在最简单的答案。   邬子衿从审讯室转移出来,她该去一个黑暗,悲伤的地方。   “是你。”邬子衿见到那个捧着一大束白花的年轻男子,神色间涌上一层惊愕。“你也是警察?”   “我是警察家属。”裴临笑了笑,从花束中抽出了一支白色的花,递给了邬子衿。“你如桔梗般纯洁无瑕,愿主祝福你。”   “谢谢。”邬子衿用戴手铐的双手接过了花。   “焦尔,你陪阿秋送她去拘留所!”   “哦。”   在大庭广众之下,景衡旁若无人地把裴临拽走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邬子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景衡的语气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邬子衿?”裴临后知后觉一叹,“哦,原来她叫邬子衿。”   “少装蒜!当心我也把你扔进监狱!”   “她也是宴会来宾,我见过她。”显然景衡的眼神表达了“我不满意你的回答”,裴临不得已又加了一句。“当时她心情不好,好像哭了,我顺手递给了她纸巾。”   邬子衿哭了,应该是看到宗顺抱着别的女人。“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查到你和她的交集!”   裴临有点郁闷,为什么景衡对自己的敌意这么深,难道自己脑门上写着“罪犯”两字?好吧,他确实隐瞒了一点,他不仅看到邬子衿哭了,还在凌晨注意到她悄悄离开了宴会,却没有选择乘电梯回房间,反倒走向了安全通道的楼梯。哦,对了,大概十分钟后她又回来了,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热闹”的集体。   “我见过追人送玫瑰的,你这是什么,”景衡嫌弃地拎出了一支花,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又嫌弃地插了回去,当然,破坏了整体美感,“别人还以为你去扫墓。”   “封法医不是一般女性,配的花自然也要与众不同。像景队这种万年单身汉,应该也不会懂每种花隐含的花语。桔梗,代表我对封法医永恒的爱。”裴临把那支被景衡□□的花递给了景衡,“这支就当我借用你名头的谢礼了,表哥。”   裴临一走,景衡立即顺手把这支白桔梗扔进了垃圾桶。永恒的爱?景衡泛起鸡皮疙瘩,太肉麻了。   案件侦破后,景衡闲来无事,破天荒搜索了花语。桔梗,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花语。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以裴临这种万恶资本主义的代表,会不知道桔梗代表的含义?那束桔梗在暗示什么?   过往   封芮下班后,上了裴临的车!这在警局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冰山美人封法医竟然被混血帅哥俘获了?大半个警局陷入失恋悲伤期。   “老大,你亲爱的小表弟被封女神拐走了,请问你有何感想。”段熹好奇凑近景衡,暧昧不明地笑着。   “很闲?”景衡笑了笑,透着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险,段熹突然后悔自己没事找事了。   “档案室同事经常抱怨案件理不完,鉴于同事间的友好关怀,不如派你去帮帮他们?也好让大家愉快地过个节。”景衡浅笑,正气凛然的形象跃然眼前。   “我帮我的秋娘子去写报告!”段熹匆匆离开,好像身后有猛兽追击。   被段熹一提,景衡内心还真不是滋味。但不是因为裴临被封芮拐走,而是,封芮被裴临这混账骗走了。暗恋封芮的人很多,好巧不巧,景衡正是其中之一。当然,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景衡对封芮的爱慕之情可以追溯到景衡初到S市警局,初入江湖的景衡被封芮清冷的气质吸引。最重要的是,封芮虽在沉默,但能令人感觉到她已经看透一切。景衡对封芮的感情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所以,景衡没来得及表白,他的初恋就被封芮一句“我已经有爱人了”扼杀在摇篮里。六年了,景衡从没见过封芮的爱人,只当是拒绝自己的借口罢了。   但是,封芮竟然被裴临俘获了?自己哪点比不上那个混账东西!景衡承认,那个小白脸确实长得诱人犯罪,但自己也不差啊。况且,明显是自己更能给人安全感。   郁闷中的景衡被一条手机短信打断了回忆。   明晚到我家吃饭。   霸道,不容拒绝,这则短信不必看备注也知道编辑的主人。其实,景衡不喜欢去乔净家,因为乔净和她爸裴溯住一起。裴溯是景衡的老师,虽然裴溯从不摆架子,见人都是笑着,但任何人面对老师都会不自觉产生一种敬畏的紧张,何况,裴溯的眼睛比X光更恐怖,裴溯不是心理学家,但洞察力比起封芮有过之而不及。   景衡挺疑惑,既然裴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当警察,却在警察大学做了一个客座教授?更令景衡困惑的是,中国严禁枪支,不是警察的裴溯竟然被允许随身携带枪?景衡虽然不明白,但也不会主动问。说实话,他挺怕那个漂亮的中年男人。   乔净,风致集团副总,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住在一处荒凉的小区——银河湾。荒凉,是对比那些近年新开发的高档别墅区而言。银河湾,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历史了,裴溯初到S市就住在这里,即使这里逐渐走向落寞,他也没有搬家的打算,尽管以乔净的身家,随便买下一个楼盘也不会心疼。   银河湾7-3号。   “净姐,我来了。”景衡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子。   “阿衡,今天下班挺早。”   回应景衡的不是乔净,而是一个声线独特得令人难以忘记的男人。男人穿着休闲的衬衣和休闲裤,系着围裙,非常居家的装扮。男人的轮廓格外柔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和裴临三四分相似的外貌,却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人。男人确实称得上美人,尽管他今年42岁了,却活得格外精致,丝毫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局里没什么事,我就早点过来了,”在裴溯面前,景衡绝对是那种三好学生,“净姐还没回来?”   “阿净刚才来电话说公司临时有点事情,会晚些回来。”   景衡:“……”   他一点也不想和裴溯单独共处一室,浑身不舒服。   “裴老师,您去休息,我来烧菜吧。”   “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烧菜的道理,你在客厅等会,饭菜马上好了。”裴溯淡淡笑着,走进了厨房。   景衡不得不好奇,这个和蔼慈祥的男人,为什么会强烈排斥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时裴临才六岁,孩童无辜,莫非与裴临的母亲有关?这些问题,他是不敢问裴溯的。但他以警察丰富的想象力,罗列出了各种原因,比如,裴临的母亲婚内出轨。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景衡的异想天开。   景衡发现这个号码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大概是某个线人?景衡接通了电话。   “表哥,今晚有空吗。”听到这个声音,景衡才想起,季晚晴案件的报案人信息表上有裴临的手机号码,那天能找到裴临的住所也全靠那张表格。景衡瞥了一眼厨房方向,暂时溜出了屋子。   “你不是和你的封法医在共进晚餐么,怎么想起我了?”景衡的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诡异,“该不会被封美人抛弃了,到我这儿找安慰?”   “那真让你失望了,我们家封法医今晚有要事,我看你孤家寡人,想让你请我吃饭来着。”   景衡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裴临刚才说什么?让我请他吃饭?“没钱,请不起你这位大少爷。”   “那我勉为其难地请你好了,”裴临的语调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表哥,约吗,我可以来接你。”   “真遗憾,我有约了,”景衡不明白裴临的真实用意,以为他只是闲得无聊来调戏自己,“当然,我是不介意收留你这个孤家寡人的。”   “报坐标,等爷来宠幸你。”   “我怕你不敢来。”   “这世上还有我不敢去的地方?”裴临的笑意听上去似乎更深了。   “约法三章,你不敢来,欠我一个要求;你来了,我欠你一个,”景衡内心有点小激动,他期待着裴临的回答,“当然,绝对以法律为底线,我怎么忍心让你自杀。”   但是,裴临迟迟没有回应,尽管手机尚未挂断。   “裴临?裴临?活着就喘一声。”   “表哥,这个游戏我们下次再玩,我突然有约了。”裴临的语气,笑意不曾改变。但景衡知道,他猜到了地点。   “我就知道你不敢。”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过一个轻松的假期么,”裴临浅笑,“我想,难得的五一假期,你绝不希望看到尸体,否则多扫兴。”   “裴临,其实……”   “表哥,我该赴约了,再见。”裴临挂断了电话。   景衡无奈,一转身,就被身后的男人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裴老师,您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并且喊了“裴临”?!禁忌词汇!   “进来吃饭吧。”   裴溯依旧笑着。景衡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按照之前裴溯对裴临的态度,如果他听到自己在和裴临通话,他应该笑不出来,所以,……他到底听没听见啊!   “不等净姐回来一起吃吗。”   “她回家时间不确定,让我们先吃。”   “哦。”景衡今天做过最后悔的两件事,第一,来了裴溯家吃饭,第二,在裴溯家接了裴临的电话。   餐桌上的气氛,说不清,从裴溯的表现看,挺轻松;从景衡的举止看,挺拘谨。   “裴老师,裴临回国了。”景衡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曾经用这种方法审问罪犯后,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心情了。   “阿净生日那天,她告诉我了。”裴溯的反应没有从前的激烈,这是不是预示着好事?   “他住在泰晤士小镇7-3号。”景衡一出口,先把自己惊了。他突然发现,门牌号竟然一致!巧合?景衡自然是不信的。既然是人为的偶然,那么,必是裴临的杰作。那个小混蛋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他的手机号。”景衡当了六年警察,发现自己坦白的态度居然比任何一个罪犯都要好。   景衡打开通话记录,把手机递给裴溯,但是裴溯连眼神都没赏一个。这让坦白的景衡毫无成就感,也失去了积极性。“裴临回国后挺乖的,这次轰动的季晚晴自杀事件,他提供了不少思路,帮助警方破案。”   “你说他参与了案件?”裴溯终于有了兴趣,笑容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失去笑容的裴溯平静得莫名令人心慌。   “他是报案人。”   “阿衡,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次属于意外,我们开会时没有注意到他在场,他听了调查的信息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学绘画的为什么会懂案件分析。”裴溯的表情平静得似乎结了一层霜。   景衡微怔。第一反应,裴临是学绘画的?难怪会和宗琳成为朋友。第二反应,裴溯竟然知道裴临学的是绘画,连我都不知道。第三/反应,绘画和破案怎么也扯不到一起,裴临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衡,你该盯紧他。”   “裴临他……”景衡欲言又止。其实他想告诉裴溯,裴临不像会违法的人,但他自己也不相信。   景衡记得裴临六岁被他母亲送回裴溯身边,他听说裴临的母亲患了绝症,命不久矣。裴临在裴溯身边待了差不多一年,其实也没这么久,大部分时间是在景家度过的,毕竟谁也不放心让年幼的裴临待在一个要杀亲生儿子的父亲身边。   裴临七岁那年,景衡的母亲带景衡和裴临出去玩,裴临失踪了。拐卖儿童的案件任何时代都不会绝迹,像裴临这种漂亮,看上去分外“乖巧”的孩子一向是人贩子的重点目标。   景家在A市是个大家族,简单地说,A市是景家的天下。裴临一失踪,A市就被全方位封锁了。找到裴临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警察冲进人贩子据点时,被现场震惊了。   裴临不哭不闹,安静站在门口。如果无视裴临的满身血迹,这该是一场最有效率的破案。医生们纷纷围上来给裴临检查,伤口集中在手上,全是摩擦伤。反观卧室的那个人贩子,倒在血泊里,人已经死透了。据法医检查,三十多个血窟窿,死亡时间是半小时前。   人贩子死于谁手?这个安静,漂亮的小男孩会是杀害一个成年男人的凶手?谁也想不到,也不愿去想。唯一庆幸的是,裴临没事。并且这一举动解救了其他被诱拐的孩子。那些孩子早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说不出凶手,也无法指认。但是他们看向裴临的眼神是复杂的。单纯的孩子眼中出现了复杂,这是多么诡异的事。依赖,感激,和恐惧。   面对警察的问话,裴临一言不发,最后被心理医生归结为对恐惧的逃避,也因这个事件,裴临被送回英国,开始了他漫长的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生活。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景衡换了句话,却引得裴溯看向景衡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世事无常   景衡的清晨,是从手机轮番轰炸开始的。他想,等自己退休那天,他一定要关机睡觉,睡满七天七夜。   “老大!宗顺死了!”   景衡昨天被裴临的那堆破事弄得失眠了,现在显然还没清醒,他竟然在思考手机那边的声音主人是谁。大概五秒钟后,他想起了,焦尔的原声!   “焦妹,你说谁死了。”景衡已经习惯了假期必出凶案的规律,挺好,五一假期泡汤了,也算没破坏这一定律。   “宗顺!邬子衿的丈夫!”   “哦,宗顺,”景衡下一秒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昶世小霸王?宗顺?”景衡发现世界挺奇妙,前天刚把邬子衿送进拘留所,至于后续事项,那是检察院和法院该折腾的事了。结果,今天,宗顺死了?总不会季晚晴死不瞑目锁魂来了吧。景衡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在接电话时,已经换好了衣服。   “案发现场在哪。”   “盛世酒店地下停车场,他的私家车。”焦尔说出这话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当然,是他的另一辆车。”   “二十分钟。”景衡挂断电话,匆匆洗漱一番,快速离开了。   景衡是一队到场最迟的,警戒线早已拉起,法医和痕迹检验师都准备收工回局里了。“封法医,什么情况。”   “死亡时间是今天3时40分至4时,死亡原因解剖后给你报告。”由于上次失误影响了调查,封芮不敢轻易下结论,尽管她内心已经确定了死因。   封芮依旧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景衡习惯了,询问目标转向了仰秋。“阿秋,怎么回事。”   “和季晚晴的情况差不多,但是多了一样东西。”仰秋说着,段熹十分善解人意地递上一个证物袋,袋里有一张A4纸,纸上只有两个字——季明。   景衡被白底黑字冲得头疼。   “季家现在只剩下一对年迈的夫妻,他们行动不便,已经被政府供养在养老院了,”仰秋继续说道,“我认为,凶手自以为在‘为民除害’。”   季晚晴案件结束没多久,宗顺死了,显然是那封遗书的发酵影响。大概宗顺的命数真的到了吧,被嫁祸杀人,没死,却被别人杀了。曾经的最大嫌疑人在破案全过程中一直没出现,现在成了另一个案件的受害者。景衡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如果凶手在为民除害,人海茫茫,该从何查起。   “焦妹,盛世的监控交给你了。”景衡开始分派任务,竟然发现今天焦尔穿了男装,看来案件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捯饬自己。“顺便通知万祎调查死者,但凡和宗顺能扯上一点关系,就算是路过,那些死者也给我翻出来!一年内没有就往以前年度搜!”   “阿秋,你见过季家二老,这次也由你去看望他们,顺便查查有没有可疑人物看望过他们。”   “熹姐,你去季明学校查那些和季明关系不错的人,同学,老师,宿管大叔,反和季明有交集的人全扫一遍。”   “侯哥,你再去查查闵素的行踪,指不定这女人要压榨季晚晴最后的剩余价值,问问她季明的情况。”   所有人都分派了任务,景衡的任务就是去宗家,找那个希望宗顺死的宗大少谈话,至于那个脑回路不大正常的宗琳,估计宗顺死了她也不会有反应,可能还会加一句“他死得毫无艺术感”。   景衡没走几步,驻足。他的心底升起一丝诡异。太像了。与季晚晴案件分派任务的情况太像了。   “对了,报案人有没有提供有效信息。”景衡一句话,引得准备离开的一队成员集体行注目礼。   “阿秋,你来说。”景衡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报案人是宗琳。”   然后,景衡发现世界玄幻了。姐姐成了弟弟死亡的报案人!宗家的人真的不让人省心!“她怎么会出现在盛世酒店?”还是这种清晨5点多?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太阳也才刚醒吧。   “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仰秋一脸无奈。   景衡:“……”   这女人对自家弟弟到底有多不在乎?大概报警还是基于从小被老师灌输的思想,然后顺便了。   “算了,你们去忙吧。”景衡无奈挥了挥手,宗家个个是奇葩。   景衡还没走进宗家正屋,就被一个哭天抢地的声音惊退了几步。警方办案效率不高,但通知死者家属的速度挺快。   “谁杀了我儿子!谁杀了我的顺儿!”景衡刚迈入正屋,就被宗夫人死死掐住了手臂。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杀的!疼痛使得景衡差点破口大骂。当然,他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宗夫人,警方一定会还宗三少一个公道。”   “我要杀了那个杀千刀的!”宗夫人跌跌撞撞往外跑,被宗董和一些女佣拦住,显然,失去心爱的孩子的失控女人有多可怕。   “景队长,抱歉。”宗董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还不如不露,比哭还难看。   “要不我等宗夫人冷静了再来?”   “也好。”   “宗大少在家吗。”   “他昨晚有应酬,应该住在酒店了。”   应酬应到了酒店房间?   宗董见过大风大浪,也算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景衡的疑惑。“他有应酬会挺晚回家,怕打扰我们就会住酒店。”宗董停顿了一会,大概是想起刚失去的爱子,声音有点颤抖。“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稀罕了!竟然能听到宗老头对宗政的表扬。景衡特别想顶他一句“你也知道宗政孝顺啊,我以为你眼中只有宗顺了”,当然看在他老来丧子,自己又是人民警察的份上,景衡礼貌地回道:“宗董请节哀,警方绝不会放过凶手。”   “谢谢。”   “宗董可知宗大少一般会住哪个酒店。”   “盛世。”   景衡:“……”   中央广场7时准时报时时,景衡回到了一个多小时前来过的盛世酒店。老天就爱开这种玩笑。同一个晚上,宗家三兄弟同时出现在盛世酒店。一个成了死者,一个成了报案人。如果宗政说自己完全没涉及这个案件,反正景衡是不信的。   “宗政,宗琳,宗顺的房间号。”景衡气势汹汹地在前台甩下一本警官/证,他现在是一点废话都不想说。   前台小姐被吓了一跳,原以为遇到抢劫的了,差点按响警报器。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凶神恶煞了?   “宗先生2834,宗小姐2816,宗三少2820。”   “宗琳和宗顺的房间有没有整理过。”   “宗小姐和三少房间都还有客人。”前台小姐被景衡不耐烦的语气吓得不自觉语速也加快了。   宗顺房间有客人能理解,宗琳房间也有客人?   “三个房间的备用钥匙都给我。”   “警官先生,房内有客人,我不能……”前台小姐都快哭了。   “他们都是嫌疑人,跑了你负责?”景衡不懂怜香惜玉的行为体现在方方面面。   在景衡的恐吓下,前台小姐无奈交出了钥匙,那种眼神,像是交出了自己的命。   “我会先敲门,如果他们拒开,我才用特殊手段。”景衡终于体贴地解释了一句,“小姐,我是警察,不是强盗。”在前台小姐“幽怨”的目送下,景衡进了电梯。宗家人真会享受!个个开豪华总统套房!   宗琳房间的客人是谁,虽然景衡好奇,但他暂时没有访问的打算。至于宗顺,他可不希望开门的是一位裸/体美女。第一个打扰对象成了宗政。   2834。   景衡原本想按门铃。“请勿打扰”闪亮四字使得门铃成了摆设。于是他开始敲门,五分钟后,屋内没动静,当他的耐心快要磨光,准备用特殊手段时,房门终于开了。   宗政穿着睡袍,与平时的精英形象截然不同,原本的朦胧睡意在见到景衡的瞬间,消散殆尽。   “景先生劳动节支援扫黄组查房?”这是宗政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应该给景先生颁发一个优秀警察奖。”   “宗顺死了。”   宗政的大脑死机了一会,不可思议看着景衡,“景先生,抱歉,我没听清,谁死了?”   “宗顺。”   “哦。”   “宗先生不伤心?”景衡通过宗政的反应也预测到了宗琳的反应。   “他这个样子,迟早会出事。我早就预料到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大脑重启后,宗政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我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宗先生认为是报应?”   “难道景先生不这么认为?”宗政浅笑反问,“如果凶手要的是钱,应该会采用绑架。”   “不可能是自杀?”   “景先生不必拐弯抹角试探我,我的确不喜欢他,但没想过杀他,”宗政的回答直截了当,“我爸妈虽然宠他,却也不傻,昶世绝不会交到他手里,他们还要借我之手养他们的宝贝儿子。宗三活着,对我没威胁,我杀他又没好处。”   “宗先生倒是看得清。”景衡笑了笑,不知在夸宗政,还是在讽刺他。   “昨晚我和客户在谈生意,对了,乔总也在场,”宗政淡淡笑了笑,“昨晚酒喝得有点多,散席后我就回房间洗洗睡了。景先生不信可以查监控。”   为什么每次宗政都有完美的在场证明?并且每次都有净姐做人证?“宗先生最好早点回家,令堂情绪失控了。”   “谢谢提醒,祝景先生早日破案。”   “打扰了。”景衡转身后又折回身,“宗顺死了,减少了宗先生日后一大笔开支。”   宗政关门的手一颤,回了淡然一笑,“经景先生提醒,我该感谢凶手了。只能祝景先生晚点破案了,让我那位‘朋友’多逍遥几日。”   “借你吉言。”景衡浅笑问道,“宗先生认为买凶和未来不可计量的无关支出相比,哪个价钱更高?”   “既然未来是一笔不可计量的支出,那就不存在可比性,”宗政假装听不懂景衡的言外之意,“我无法预测未来,景先生也不能。”   “多谢指教。”   宗政等了一会,确认景衡不会再折返,终于关上了门。如果任何事都能用金钱解决就好了。无奈和落寞转瞬即逝,将之拒于门外。他,依旧是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宗政。   意外   “万祎,监控宗政的私人账户,调查他最近有没有不明转账记录。顺便把他的通讯记录翻出来。”景衡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又给那个文弱的小姑娘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2820。   景衡犹豫了一下,在敲门十分钟无果后,找来了清洁员,在她的陪同下打开了门,进了房间。昨晚现场一定很劲爆,从满地的衣物可以看出。还好,床上那个女人不忘给自己盖上被子。   女人是被清洁员“温柔”的呼喊惊醒的,吓得她赶紧裹紧了被子,然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失声惊叫,声音之大差点震聋耳膜。   景衡及时关上了门,警官/证顺手扔在床上。“宗顺死了,你也是嫌疑人,例行问话。”   女子原本看到警官/证停止了尖叫,现在听到宗顺死了,不仅要叫,还要哭。景衡万分无语。   “闭嘴!”   女子像受惊的小白兔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瑟瑟发抖看着景衡。搞得好像景衡要强/暴她一样。   “身份证。”   女子用眼神示意了地上一个钱包。景衡拾起。“工作。”景衡觉得这场景确实像扫黄组扫黄现场。   “歌星。”   “啊?”景衡将视线转回女子身上,格外疑惑。   “唱歌的歌星。”   “哦。”难怪这肺活量大得能喊这么久,音量也挺大,大概是唱女高音的吧。宗顺的确不是个东西,玩完演员玩歌星,各行各业都被他沾了个遍,大概只剩警察了。   “阿姨,麻烦你先去浴室待一会,马上就好。”景衡哄着清洁员进了浴室,态度立马转变。“说说昨晚的情况。”   “我和三少11点多到了酒店,大概12点我们开始……”她识趣地自动跳过了少儿不宜的话,“大概3点,三少手机响了,他扔了手机,但手机一直响,他气得接通电话大骂,但很快他就开始笑了,挺猥琐,喊着‘宝贝等我’。然后他丢下我走了。其他我不知道。”   “3点?”   “三少走后我瞥了一眼时间,当时是3点12分。”   “他没回来?也没给你打电话,或发短信?”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想到其他消息通知我,我叫景衡。”景衡往浴室方向喊了一声,“阿姨,您可以出来了,麻烦你了。”   “警官,你不留个联系方式?”   “去警局找,我没在就找其他警察。”景衡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没好气回了句,离开。   “警官!我可以约你吗!”她不甘心地喊了一句。   “我喜欢男人。”景衡不耐烦离开。   隔壁的隔壁就是2816。   景衡按照惯例,敲门,但这次,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   景衡:“……”   裴临:“……”   “你怎么在这里!”景衡被眼前这个穿着宗政同款睡袍的男人震惊,但转念一想,这是宗琳的房间!裴临和宗琳?!景衡的眼神忍不住瞟向裴临暴露的皮肤,还好,至少暴露的地方没有吻痕。   “景队,查房?”裴临倚着门框,双手抱环,伴着笑意的语调上挑。万种风情,却无人欣赏。   景衡粗暴地撇开他,裴临差点没站稳。景衡闯入房间,四处查看了一番,确认现场没发生过限制级。   “景队,捉奸?”裴临莫名其妙看着景衡扫荡了整个房间,但依旧保持着笑意。   景衡粗暴地甩上门,把裴临半拽半拉地扔在了床上。   “表哥,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发展太快了,人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裴临一脸娇羞地看了景衡几眼。   “裴临,你给我正常点!”   裴临原本被扔在床上的姿势确实挺妖娆的,被景衡吼了一句后,裴临起身,整了整睡袍,走向了沙发,但不忘嫌弃地瞥景衡一眼,也不看看罪魁祸首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队以什么名义向我问话,如果理由不通过,我可以拒绝回答哦。”裴临绝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欠,亏得景衡被各种破事折腾习惯了,忍住了没揍裴临。   “扫黄,”景衡坐在床沿,浅笑问道,“裴少爷满意否?”   “昨天我不是告诉你我有约了吗,”裴临原本想调戏景衡几句,但被景衡危险的眼神憋回去了,“宗琳约我吃饭。她想开个人画展,向我咨询意见。”   “咨询到房间了?”   “饭店打烊了,我们没说尽兴,就来这里开了个房间,毕竟酒店24小时不打烊,”裴临正经没多久,又开始作妖了,“对么,表哥。”   “你想告诉我,你们开房是讨论画展?”   “不是我想,这是事实。”   “裴临,你说出‘事实’两个字时,先问你自己信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裴临漫不经心回了句,突然换上了暧昧不清的笑容,“表哥以为我和宗二孤男寡女在房间做什么?表哥放心,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你不是应该对你的封法医保证吗。”景衡瞪了他一眼。   “封法医拒绝了我,我失恋了。”裴临变脸速度快得景衡都佩服他,这五分钟之内,裴临换了多少个表情了。裴临委屈巴巴地看着景衡,脑门写着“快来安慰我”五个大字。   景衡心理平衡了,所以心情突然转多云了。“活该。”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裴临的痛苦上,尽管裴临一点也不难过。   “表哥,你说封法医的爱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很优秀?”   六年了,借口还是同一个!封芮真懒。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宗琳,她怎么知道你学会的是绘画。”景衡跳过了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始追问。   “我们曾在英国的一个画展上见过,她在姐姐的生日宴上认出了我。”   景衡愣了愣,消化了裴临对乔净的“姐姐”称呼,看来,这次裴临回国确实是打算相认,终于成熟了。   “真的只是谈画展?”   “大概5点,我们交流完她就走了,你可以查监控。如果我们真的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5点离开?宗二只对绘画感兴趣。”裴临认真地解释了一遍。“后来我洗了个澡,酝酿一会准备睡觉。谁知道哪个房间玩得这么刺激,大清早索命。否则,你敲了几声,我会给你开门?”   景衡有点心虚,但这只能怪那个女人承受能力太小,还有,豪华总统房的隔音效果太差。其实,景衡冤枉总统房了,当时大门敞开,而假期的这个时间点,大家尚在睡梦中,安静的环境下突然出现那么高分贝的惨叫,估计同一走廊的房间都能听到。   “宗顺死了。”   “啊?”   “你能想到的那个宗顺。”   “宗琳是嫌疑人?”   “你怎么不猜你自己。”   “这是以宗琳名义开的房间,况且,以你看到我在这个房间的反应可以看出,我的出现在你的意料之外,”裴临淡淡笑了笑,对自己的猜想挺自信,“如果宗琳不是嫌疑人,你不会无聊得一间间查房。”   “宗琳是报案人,而你,”景衡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不得裴临得意的小模样,“现在沦为嫌疑人了。”   裴临:“……”   看到裴临郁闷的表情,景衡心情不错。   “既然宗二是报案人,岂不侧面为我做了不在场证明?”裴临挂上灿烂的微笑,“昨天傍晚开始,我和宗二一直在一起,而她走后,我一直待在房间,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对吧,表哥?”   景衡:“……”   又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哦,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性,”裴临煞有介事说道,“趁宗二离开房间,我从28层跳下去,杀了宗顺后又蹦回28层。当然,这段时间必须控制在宗二下楼到发现尸体。”   “你蹦一个给我看看。”   “我只说这是一种可能性,我又不是蜘蛛侠。”裴临笑着耸了耸肩。   “你确实不是蜘蛛侠,顶多算蜘蛛精!”景衡顺着裴临的话接了个玩笑,却突然笑容消散殆尽,眯起眼睛的景衡充满了危险。“裴临,你怎么知道宗顺死在了盛世酒店?还是死在楼下?”   裴临此时特别想扇自己一耳光,让你废话!让你多嘴!玩脱了吧!   “哦,原来他真的死在了盛世酒店的楼下啊。”裴临笑了笑,反正看着挺镇定,挺冷静的。   “裴临,我要听实话。”景衡的语气平静,神情也平静,但正是太平静了,裴临反倒担心了。   “猜测而已,谁知道我猜得这么准。”   “裴临,换个衣服,五一假期请你警局一日游。”景衡起身,说着想去拉裴临。   “宗二告诉我的。”   “继续编。”   “我和宗顺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裴临换了一种方式回答景衡的问题。   “所以警方才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你就这么认定我是凶手?”裴临的眼神变了,流露出一种景衡都没看懂的情绪。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宗顺死在了盛世酒店楼下。”   裴临选择了沉默。   景衡想揍他一顿,为了不让自己失控,景衡气冲冲走了。裴临松了口气,幸亏景衡不再追问,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笑话   景衡下了楼,心情极度不佳地冲进了酒店的监控室。焦尔被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景衡惊得不敢出声,谁不长眼惹了景队?   焦尔沉默,不代表景衡不说话。   “监控看得怎么样了。”   “停车场门口的监控拍到宗顺在凌晨3点31分进了停车场,再也没出来。”焦尔偷偷瞥了景衡一眼,显然景队不满意这个结果。“5点07分有辆宝马离开,车牌我已经让人查了。”   “5点26分,宗琳的汽车出来了,比报案时间晚了7分钟,没有可疑之处。”   “那段时间还有没有其他人出入?”比如裴临。   “保安。”   “你继续看。”景衡对着安保负责人冷淡说了一句,把正在神游的负责人吓得不轻。“昨天负责巡逻停车场的保安名单给我。”   “哦,哦。”   这四个保安原本应该在员工宿舍睡觉,但是现在,他们被硬拖起来面临警察的审问。   “昨天你们在停车场有没有遇见可疑的人。”景衡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四人身上,四人挂着一副萎靡不振的迷糊样。   “警官,我能问问,酒店是不是又出事了。”一个保安小心翼翼试探,他在四人中应该是最年轻的,但是现在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力,乱糟糟的头发,衬衣扣子上下扣错。   “问你们什么就答什么,其他别多问。”   “是!”景衡的语气把四人的困意震退了几分。   “一个个说,你先吧。”景衡指着第一个开口的青年。   “昨天停车场没什么奇怪的,和往常一样,”青年保安显然不明白景衡的问话用意,“警官,什么人才叫可疑?”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该出现的人没出现。”   “酒店客人很多,除了一些常客,大部分都不认识。”青年有点委屈,自己哪记得每个客人,该不该来又不是自己说了算。   “警官!我想起来了!”一个中年保安开口,看他激动的样子,估计完全清醒了,“今天凌晨我在停车场遇见了宗三少!”   景衡终于有了兴趣。“继续。”   “按照三少平时的习惯,凌晨应该在高潮,不会出现在停车场,我当时挺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三少当时心情挺不错,竟然回答我了,说是宝贝在等他。”   “你没跟过去?”   “三少和他的宝贝办事,我跟去干吗,”中年保安笑了笑,有几分猥琐,“我对现场那啥没兴趣。”   “你们巡逻时都没去瞧瞧那车子?”   “我看见了。”另一个走颓废风的保安低低开口。“我巡逻时看到三少的车有动静,我以为他们在玩刺激的事,我就走了。”   “你看到车里的人了吗。”景衡语气带了些急迫,他不太喜欢和这种说话慢吞吞的人交流,费时,耗神。   “三少办事我哪敢打扰,”保安慢悠悠解释,“上次小高不小心撞见曹少爷办事,被曹少爷骂了一顿,从此我们看到那些少爷的私家车,会自动避开。”   其他三人一致地点了点头。   “除了宗顺,其他人呢。”   “宗二小姐算不算?”尚未说过话的保安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宗二小姐很少来酒店,大概5点多,我们都要下班了,我看见宗二小姐独自来了停车场,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没理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5点多离开的,她大概心情不好吧。”   “我们刚换班,大概昨晚10点一刻,我看到宗二小姐和一个男人离开停车场,去了大厅。”青年保安接话。   景衡很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保安这里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景衡回到局里,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景队,宝马车主查到了,是风致集团副总乔净。”   什么?!景衡正在喝水,惊得被水呛着了,咳个不停。   “景队!景队!没事吧!”万祎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哭腔都出来了。   景衡无语拍了拍她的肩,为什么他在万祎眼中看出自己快死了的意思?“我没事,死不了。”   “景队,宝马车主是乔净。”万祎递上一叠A4纸,“这是宗政4月份的私人账户转账记录,和4月的通讯记录。”   “辛苦了。”景衡接过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研究。万祎虽然呆呆的,但是办事干净利落,竟然还给通讯记录做了统计,看上去一目了然。然后,景衡看到一个可疑号码,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通讯录中的“裴老师”,点开一看,手机号码完全吻合。   一个商业精英。   一个大学教授。   景衡再次感叹世界的奇妙,宗政竟然每天给裴溯打电话?一分钟至一小时不等!怕是乔净都没这么积极给她爸打电话吧。   私人账户没有问题,但宗政现在在景衡心中充满了问题。   “老大,闵素那边没问题。万娱影视说昨天闵素陪一个明星去A市出席活动,今天还没回来,现场有很多人作证。”王侯冲进办公室一口气说完话,又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水。   景衡陆续接到了段熹和仰秋的电话。   五一期间,季明的同学,好友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玩嗨的现在还在补觉。至于老师,一个个不见踪影,联系上后竟然连季明是谁都不知道。总之,排除了季明学校那边的嫌疑人。   季家二老得知季晚晴死后,双双病倒,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全靠营养液支撑,更不必说开口说话了。   宗顺之死,两个可能性。第一,和宗顺有过节,利用季明转移警方对自己的注意;第二,“替天行道”。但无论哪个可能性,排查范围都很大。以宗顺的人品,连他亲哥亲姐都无所谓,平时的飞扬跋扈欠下了多少债?正如宗顺的情人遍布各行各业,他的仇人也遍布各界。第二个可能性更是人海茫茫,天知道某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其实愤世嫉俗得魔怔了。   景衡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3点约宗顺去停车场的“宝贝”大概率是凶手。手机号码没有实名认证,也是唯一一次使用。凶手虽然魔怔了,但能冷静地伪装自己。   毫无线索,最终只能回到案发地点——盛世酒店,重新调查。   “表哥。”   裴临感到分外荣幸,刚迈入一队办公厅就受到了全体注目礼。众人的目光齐刷刷从裴临怀里那束粉色调为主的捧花转移到景衡身上。   “你怎么进来的!”景衡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门卫哥哥认识我,他知道我是你的表弟,他以为我还是封法医的男朋友,”裴临浅笑着环顾,“上次那位粉色小妹妹呢,她没上班?”   粉色小妹妹?一队成员非常默契地将目光飘向了焦尔,焦尔假装没见到众人的戏谑表情,淡然问道:“你找她有事?”   “哦,封法医说我太小了,不是她的菜,”裴临一本正经解释,当然,这是不是封芮的原话,也就他俩本人知晓了,“我觉得那个粉色小妹妹是我的菜。”   “你那个粉色小妹妹也比你大,少来捣乱。”景衡起身,拉起裴临的胳膊往外走,试图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扔出去。   “我的卡片!”裴临可怜巴巴地看着从花束中掉落在地的贺卡,十分心疼。   “麻烦精!”景衡拾起卡片,条件反射地念了出来。“美丽的并非这个世界,而是注视着这个世界的你的眼睛。”   一队成员集体趴在桌上抽搐,一个个看向焦尔的眼神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焦尔的脸像变戏法似的换了好多颜色,也找不到适合此刻心情的颜色。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穿女装溜达了。   “裴临,你哪抄的这么非主流的句子?”景衡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这个小破孩还有搞笑天赋。   “你觉得这句不好?”裴临没意识到大家的笑点,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搞笑,“你帮我看看这句怎么样。”   裴临手比嘴快,说完已经拿出手机递给了景衡。景衡看了屏幕一眼,笑得连个字音都发不完整,整个人趴在裴临肩上笑得像个傻子。   “老大!快读!我也想知道!”   “快读!快读!”   ……   一队一直是刑警队最默契的队伍。   “遇上你是今生的缘分,爱上你是我今生的幸福,守护你是我今生的选择。”裴临“深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遍,然后看向一队队员,全体“阵亡”。   裴临:“……”   “小临子!我忍不住想扑到你!”段熹大概是现在唯一一个尚未失去语言功能的幸存者。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你还想守护谁?”景衡笑着拍了拍裴临的肩,他绝对没有看不起裴临的意思,就是,刚才趴在裴临肩上,咯着疼,“赶紧回家,以后少瞎折腾,也别打扰警察叔叔破案。守护这种事,交给我们吧。”   “既然我的粉色小妹妹不在,扔了也是浪费,送你了。”裴临在景衡的惊讶中,把花束塞到了他怀里,哼着小曲走了。   “老大,粉色挺配你,”段熹一本正经说道,如果无视她眼角的笑意,这句话的真实性会大大提高,“对吧,秋娘子。”   “嗯。”仰秋淡淡笑了笑。仰秋很少会像今天这般笑得放纵,倒不是他内心抑郁,而是他自我控制能力强。   “焦妹!你的花!” 景衡不爽地将花抛向了焦尔,焦尔接过,顺手放在了景衡的办公桌上。   “焦妹今天不在,花是裴先生送给老大的。”焦尔换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焦尔扮女装是甜美型,换回男装是阳光型。这笑容恰到好处。   景衡郁闷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该死的裴临!存心给自己添堵!   “案子刚才说到哪儿了?”   众人:“……”   景衡:“……”   “全都滚去吃饭!”景衡甩下一句,风风火火走了。   “什么时候开始,老大大吼的频率直线上升了?”段熹好奇,随之笑了笑。“老大不会去追小临子了吧,我要去旁观!”   “他去法医部了。”仰秋起身,笑了笑。   仰秋确实了解景衡,景衡确实来到了法医部。封芮换好了日常衣服,准备下班。   “正要去找你。”封芮将文件递给了景衡。“死于窒息,刀是死后刺的,凶器是那条领带,详细情况自己看。”   封芮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完就走。   “封芮,你和裴临谈了什么。”景衡喊住了封芮,这是他犹豫再三后的结果,他迫切地想知道封芮为什么对裴临“另眼相看”。   封芮转身,毫无波澜的眸子竟然有点触动,“注意裴临,保持距离。”   景衡不知道封芮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八个字的。既要注意他,又要和他保持距离,难道自己要在裴临身上装个监视器?   “建议你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你怀疑他心理有问题?”   “是。”   裴临心理有问题?景衡一点也没看出那个整天瞎折腾的混账有问题。如果花心也算心理疾病,景衡是真没话好说。   “你不能帮他?”   “他对我有敌意,如果患者无法信任医生,治疗过程会非常麻烦,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裴临对封芮有敌意?景衡发现今天笑话听得有点多。   封芮看出了景衡对自己所说的否决,不由得再次强调,“心理疾病不能拖,我担心他某天会爆发。”   “爆发的后果是什么。”   “自杀,杀他,任何可能。”   封芮的声音本就是冷调,当她嘴里说出“自杀”,“杀他”时,连空气都不知不觉凝固,景衡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悸感。景衡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小血人,他听说当时裴临的手脚冰冷得像死人,幸亏他的心脏尚在跳动。景衡脑海浮现一个画面,某天自己闯入案发现场,看到裴临站在尸体边,手持凶器,他在微笑,“表哥,你来了。”   景衡是被封芮清冷的声音拉回现实的。“你想到了什么。”封芮的语气中多了一种叫做担心的东西。   “没什么。”但是景衡已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你刚才很危险。”   “谢谢。”景衡精神恍惚地离开。封芮张了张口,最终咽下了那句话,她答应过裴临暂时替他保密。她是医生,应该对患者的隐私保密。   该死?   “亏我特意打扮了,早知道你以这副颓废样见我,我就直接裹张床单出来。”女子念叨着就坐,语气毫不掩饰的是嫌弃。她的话和她的举止截然不同,话糙,举手投足却是优雅。   “明天新闻头条会是风致乔副总用床单引领时尚潮流。”   “滚。”   “姐,我问个事。”景衡有意无意地扫了一圈,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就知道你请我吃饭没啥好事,”乔净白了他一眼,说话时也不忘往嘴里塞吃的,“有话快说,本小姐的时间以千万计。”   “你昨晚在盛世酒店做了什么。”   乔净微怔,原本想扯些题外话,但他景衡严肃的表情,也没绕弯子。“原本客户是今天到,没想到提前了,害得昨晚我没回家吃饭,这你也知道。”客户是上帝,乔净也没办法。   “他们首次来S市,我总要给他们安排吃饭,住宿的地方吧。我们边吃边谈,结束已经快10点了,我喝了酒,晚上回家也不安全,我就在盛世开了个房间。第二天五点左右,我醒后睡不着了,索性回家了。你要是早两个小时给我打电话,我还接不到。”   “宗政怎么会和你一起,客户和昶世也有合作?”   “他啊,当时办公室员工差不多都下班了,我一个女人和一群男客户吃饭总归不大好,我就找了他,”乔净淡淡笑了笑,眉宇间暴露了对宗政的评价,“没想到他挺仗义,期间客户给我灌酒,政哥全替我接下了。”   宗政出现在盛世酒店纯属偶然?   “他是不是喜欢你?”   “他不喜欢女人。”乔净的笑容在景衡看来有那么几分猥琐,没错,就是猥琐。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乔净神秘兮兮笑道。景衡不懂,宗政不喜欢女人,乔净瞎高兴什么!等等。宗政不喜欢女人,却对乔净特殊,没听过宗政对哪个女人特别照顾过。乔净……不喜欢女人,他可以喜欢男人!裴溯!   景衡被自己的联系能力惊得外焦里嫩。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乔净见景衡的前后态度转变,猜到景衡知道了答案。“我不想知道也难啊,”乔净摊了摊手,颇为无语,“政哥每周至少三次在我家吃饭,一到我爸生日,我生日,尤其春节,礼物多得用车载。”   景衡:“……”   真没看出宗政这么慷慨!   “裴老师知道吗。”   “你也知道我爸那双眼,他肯定知道,但他假装不知道。”乔净解释,眼底难以掩饰那丝笑意,“政哥在商场上有多威风,在我爸面前就有多乖。整天‘裴老师’叫着跟在我爸身后,我经常以为我爸养了一只大型犬。”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然后记录下这么精彩的时刻,以后还能拿出来嘲讽宗政。   “我出门时他就在我家,准备做饭。”   景衡:“……”   “宗政和裴老师怎么会有交集。”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十六年前,我回A市住了一段时间,回家后家里就多了一个外来者。”   “十六年?”宗政追了裴老师十六年?当时宗政还是高中生吧。   “阿衡,盛世酒店又出事了?”女人总是好奇的,连乔女王也免不了俗。   看看,但凡提到盛世酒店,大家都喜欢加上一个“又”字。   “宗顺死了。”   “啊?”乔净惊得刚夹起的菜掉回了碟子。   “宗政的三弟。”   “哦。”   景衡:“……”   原来宗顺的人缘已经差到这地步了。除了宗顺的父母,竟然没人为他的死亡难过,没人对凶手产生憎恶。原来,宗顺在大众心中是该死的。   “你问我,我也是嫌疑人?”女人不仅好奇心重,还分外敏感。   “除了报案人,死者死亡和警方到达现场的这段时间内,你是唯一一个离开过现场的人。”   “反正假期也没事,我可以去警局喝杯茶,顺便看看你的工作环境,”乔净淡淡笑了笑,“如果工作环境不好,我想风致可以赞助。”   景衡知道乔净怕自己为难。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你没有杀他的动机,”景衡解释,“我的同事查过监控了,知道你是4点54分进了停车场,出去时间是5点07分,不在他的死亡时间内。”   “你刚才提了政哥,你怀疑他?”   “你别多想,我顺口问问。”   正事聊完,景衡这餐饭的目的就达到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的时间比我珍贵,你是以亿计的吧。”乔净分外无语。   “宗顺虽然人品不好,但他也是人,生命平等,他死了,警方就该给他讨回公道,给他的家人一个说法。”景衡语气平淡,似乎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心点。”显然,乔净被景衡的说法惊了。她第一次发现,比自己晚出生几个月的表弟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姐,如果裴老师同意了,你岂不平白无故比宗政落了一辈?”景衡笑着走了,“你才比他小两岁。”   “滚。”   景衡心情不错离开了餐厅。然后他发现,自己和乔净同岁!自己也比宗政落了一辈!这种认知不太妙。他是不是该破坏宗政的追求计划?和宗政磁场相斥的景衡忘了自己是人民警察。转念一想,追了十六年还没追到,显然裴老师对宗政没兴趣,再过十六年也不会有结果。景衡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又爬上了顶峰。   “老大!又出事了!”焦尔放下电话,焦急地通知了正在白板上涂涂画画的景衡。   “怎么了。”景衡目不转睛盯着被自己连线的人物关系图,觉得思绪和这些线条一样杂乱。   “交警队传来消息,曹宏尉死了。”   “车祸?”景衡一听交警队,立即没了兴趣,“虽然制造车祸不失为一个谋杀方式,但是吧,像曹大少这种,无非喝多了,粉吸多了。宗三少的事还没搞清楚,曹大少的事少掺和。”   “交警队说现场出现了一张A4纸,也是人名,交警队说这是我们的事,扔给我们了,建议并案处理。”   景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交警队怎么知道A4纸!”   “昨天晚上新闻播了宗顺的死亡照片。”焦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景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竟然,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   “去现场!”   焦尔战战兢兢跟在景衡身后,他后悔了,他应该穿女装,至少自己是女装时,老大从来没吼过自己。老大有性别歧视,对女同事从来不会大声说话,对男同事,不可描述。当然,熹姐,不在女同事之列。   车祸现场,惨烈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曹宏尉那辆骚气的跑车冲上了道路的绿荫带,跑车车头被一棵粗壮的不知名树凹了一个造型,配得上跑车的炫酷蓝。曹宏尉已经不在车里了,估计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转向去了法医部。   “纸。”景衡冷漠的眼神扫过那群小青年交警。一个交警连忙送来了证物。白底黑字——余欣。   “哪发现的。”   “目击者看到车边掉落的纸。”   “你说什么?车边掉落?”景衡的眼神飘向了警戒线外围的人群。“哪个目击者?”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们才发现的。”   “焦尔,走了。”   “景队!这就走了?”那个交警追上去。   “尸体都走了,我留在这里干吗?”当然,景衡顺走了那个物证。“提个建议,查他的车。顺便给我一份道路监控。”   交警:“……”   可疑   无论是交警队,还是刑警队,在死了两位富家少爷后,办事效率蹭蹭上升。倒不是因为警方是豪门的警方,而是,警方高层大多出自豪门,虽然他们不屑和那些纨绔亲属扯上关系,但是,到底是自家人,总归是一条人命。   一个下午,S市一百多个余欣中,找到了与曹宏尉有关的一位。余欣一年前死于车祸,肇事司机是曹宏尉,今天曹宏尉也死于车祸。可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景衡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是曹宏尉和宗顺半斤八两,也挺该死的。   也不知道盛世酒店造了什么孽,一个个案件前后扯上它。余欣曾是盛世酒店前台。据她的同事所说,曹宏尉看上了余欣,但余欣以有男朋友的借口拒绝,曹宏尉以为她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反倒对余欣更感兴趣了。然后那天余欣下班,曹宏尉追了出去,结果余欣被曹宏尉撞死了。   因余欣的拒绝而恼羞成怒故意将其撞死,还是所谓的余欣自己冲向车子没来得及刹车而死。现在,两位当事人都死了。   但景衡知道,这位凶手认定曹宏尉是故意将余欣撞死,曹宏尉赔了钱没赔命,他在替天行道。   “老大,交警队说曹宏尉那辆跑车的刹车被人为破坏了。”焦尔刚放下电话,迅速向景衡转达了信息。   “撞成那样也能查出人为?”景衡暗暗给交警队的技术部一个大写的赞。   “阿衡,我有发现。”仰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下午监控,不仅眼睛酸痛,还头疼。“曹宏尉离开盛世酒店后,中途没有停过车,直到发生车祸。如果汽车被人做了手脚,应该是停在盛世酒店停车场期间。曹宏尉的车失控后,许多车纷纷避开后停下来查看情况,随后陆续走了,只有一辆车在附近停了近二十分钟。”   仰秋看向景衡的眼神不对劲,景衡明显感觉到了,挺好奇,总不可能是自己的车。“车牌是什么,让万祎查车主。”   “不用,我知道车主。”尽管仰秋的记忆力不算出众,这辆保时捷也不属于大街上随便可见的车类,但巧的是,他几天前刚在警局见过。   “谁?”不仅段熹好奇,全体都向仰秋投去了求知的目光。   “裴临。”   仰秋话音一落,景衡已经冲到电脑屏幕前,确实是裴临那辆闷骚的保时捷!怎么哪都有他!   “侯哥,和我去抓……”景衡的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卡在了喉咙,因为那个他想抓的嫌疑人,此时正在自己面前。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裴临疑惑,难道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不应该啊,自己下车前特意照了后视镜,顺便整了整衣领。   “看你好看。”景衡浅笑着走近裴临,裴临看出了景衡眼底的那丝邪肆与危险,不禁后退了几步,却被景衡死死抓住了手腕,“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心虚?”   “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裴临保持着微笑,暗暗挣扎了一下,没想到景衡握得更紧了,大有捏断裴临手腕的架势,“心虚?我又没做坏事,我心虚什么。”   “不心虚好,来,坐。”景衡笑着把裴临拉到一把空椅前,把他死死按在了椅子上。“我们刚好在开会,上次你挺有想法的,这次我也请教你几个问题。阿秋,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有辆保时捷在车祸现场附近停了将近二十分钟,车牌号是什么?这不重要。”   景衡的行为完全可以归结为“自问自答”。   “裴临,你说这种行为可疑吗。”景衡浅笑看着裴临。由于裴临被景衡按在椅子上,景衡站着,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可疑。”   谁也没想到裴临竟然接话了,大概他不知道老大指的车是他的保时捷吧?   “有些凶手杀了人之后会再次回到现场,大概有两个心理,第一,确认死者是否真正死亡;第二,凶手对作案的自信,对警方的挑衅。”裴临解释得很认真,众人纷纷静下心来注意听裴临的话,连景衡都找了把椅子坐在了裴临面前。   “A4纸是本案的突破口。”   “怎么说。”景衡顺口问了句,他挺好奇,裴临怎么将一张普通的A4纸解释成为破案关键。   “发生车祸的时间,地点,状态无法控制,”裴临解释时是一本正经的,“如果曹宏尉足够幸运,他会在第二,第三等路口遇到红灯,这意味着车祸时间地点会改变。至于状态,如果他撞上的不是树,而是其他车辆,以跑车的车速,完全可能翻车,甚至爆炸。这是凶手无法控制的。”   “所以凶手一直跟着曹宏尉,直到他发生车祸,混入围观者将那张A4纸扔在地上。”景衡接了话,他明白了裴临的意思。凶手必须保证A4纸没有损毁,因此他不得不在车祸后发出A4纸。难怪景衡听到A4纸在地上会感觉奇怪。   “你看到凶手了?”   “没看到。”   “没看到你在现场停了这么久!”景衡没好气地踹了裴临一脚,当然,没踹到,景衡也就做做样子。   “曹宏尉撞树时声音太响了,当时吸引了许多人停车看,我比他们的好奇心多了几倍,所以停久了点。”   “真?”   裴临真诚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哥,城市主干道啊,我回家,来警局,不都要经过这条路?”裴临无语地瞥了景衡几眼,“别人都正常,就我奇怪?”裴临阴暗地想,是不是景衡非得让案件和自己扯上点关系,然后有理由把自己扔进监狱。   景衡:“……”   “虽然我没看见凶手。”裴临突然又转回了案件,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但是”,但是,大概过了五秒钟,裴临还没说话,景衡急得发问了:“然后呢,但是什么。”   “哦,原来‘虽然’后面跟着的是‘但是’,我突然忘记关联词了。”裴临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却遭到了景衡凶狠的眼神攻击,明确表达着“你再开玩笑就打死你”的意思。   裴临委屈地撇撇嘴,“英国又没关联词,我和谁去谈论虽然但是。”   “说正事。”   “但是我见到了可疑的人,有人发现A4纸后,他就走了,”裴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晚新闻出现了宗顺死亡现场的照片,那张A4纸还被特意放大了。按照正常人的好奇心,都会对纸上的内容感兴趣。”   “你不早说!”   “没有证据,我怎么确定他是凶手,最多算可疑人物,”裴临嫌弃地转移了视线,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景衡,这个只会吼自己的混蛋,“况且我说了,按照正常人,万一……”   “到!”困意朦胧的眼镜小青年突然从电脑后蹦起来,把大家吓得不轻。   “小万祎,没人叫你,继续睡吧。”段熹心疼地摸了摸万祎乱糟糟的头发,这个行为在王侯眼中属于母爱泛滥。万祎同学终于引起了段熹的注意。   “睡吧。”景衡知道这个小女警一直在调查信息,案件发生后就没好好休息过,景衡深感自己作为队长的不称职。   “是。”万祎继续潜伏在电脑后面,她太累了。   “你继续。”景衡将视线转回裴临身上。   “那个,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这次,裴临是真的被这个迷糊小女警的行为吓着了。   “万一。”   “哦,万一,万一他不是正常人,确实对纸上内容不感兴趣,我不能排除这种情况。”   万祎冒了出来,发现真的没人在叫自己,默默缩回去继续休息。   “我要听的是你对嫌疑人的描述。”谁要和你纠结万一不万一。在景衡看来,宁可查错,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我描述不出来。”裴临成功地再次挑战了景衡的忍耐底线,景衡猛然起身时裴临以为他真要揍自己,连忙补充:“他是个男人!我发誓,再遇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景衡愣了愣,随即笑着坐回位子。他突然发现,原来裴临还会怕自己。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奇妙。男人?景衡理解。宗顺既然能强/暴季明,那么,约见他的那个“宝贝”不一定是女人,反正宗顺来者不拒。   “长相大众,无法描述?”   裴临想,如果自己说他长相挺有特色的,景衡会不会揍自己?“我好像见过他,我保证,我见过他。”   “想清楚了再说。”景衡分外友好地笑了笑,提醒道。   “我确实见过他,但我忘了地点。”后半句,裴临的声音轻得怕是他自己都听不清,在景衡的审视下,他竟然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   “今天就到这了,下班吧,”景衡起身,“各回各家了。”   “表哥,怎么今天粉色小妹妹又没在?她不会病了吧,”裴临随着起身,好奇地环顾了办公厅,没有见到粉色裙子的女警,“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请她吃饭。”   焦尔尴尬地随便收拾了桌子,溜走了。   “这就是你来警局的目的?”   “对啊,”裴临理所当然一应,换上谄媚的笑容,贴近景衡,“表哥,如果我成了,一定好好感谢你。”   “真遗憾,他喜欢女人,漂亮的女人,”景衡浅笑,指了指一旁憋笑辛苦的段熹,“比如熹姐这种,你就别想了,他就是听说警局有个纨绔少爷要追他,他才不来上班。”   裴临看了段熹几眼,眼里闪烁着一种“幽怨”,段熹差点没忍住告诉他真相,当然,在景衡的眼神威胁下,段熹控制住了自己。   “你也喜欢熹姐这种?”裴临看着段熹,问的却是景衡。   “当然,不是。”   “熹姐,我请你吃饭吧,”裴临整张脸顿时明媚起来,“我包下了整个菲斯餐厅,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我……”非常乐意!但是,“今晚我妈生日,抱歉啊。”菲斯!高档西餐厅!段熹好几次都想进去潇洒一回,但是,她心疼她可怜的工资。难得的机会竟然被景衡的眼神毁灭了?   “没关系,叫上伯母一起。”   “我妈吃不惯西餐。”段熹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她觉得自己再不离开,一定会做出“背叛”队长的事情来。   “表哥,我能邀请你吗,”裴临微笑着把目标转向了景衡,“上次你请我,这次换我请你。”   “我是备胎?”   “啊?”如果刚才的关联词是裴临故意忘记的,但这个词,请原谅裴临真不懂备胎和景衡之间的联系。毕竟他的中文老师教的是词汇的表层意思。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裴临仍需努力。   “没人要花就扔给我,没人陪你吃饭就叫我?”景衡笑了笑,却看不出真实情绪,“裴临,你当我是什么?”   裴临沉默了,他没太看懂景衡微笑的含义。“既然表哥不愿意,我一个人吃吧,”裴临淡淡笑了笑,转身走了,“反正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   同床异梦   “先生,非常抱歉,餐厅已经被人包下了,今天不接待其他客人。”礼仪小姐微笑着拦下了通过旋转门的客人。   “如果包下餐厅的是一位叫‘裴临’的先生,我就是他的客人。”   礼仪小姐微怔,打量了对方一番。她以为那位大手笔包下餐厅,准备玫瑰花的优雅绅士邀请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没想到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打扮也太随性了吧。   “不信?”景衡淡淡笑了笑,“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带我去见他,根据他的反应就知真假了。”   礼仪小姐发现他说的挺有道理,“先生,请。”   西餐厅原本就是一个环境清幽,灯光恍惚的地方,而今天,全场只有一个客人。今天的钢琴只为这位客人弹奏。   为什么,景衡看到裴临一个人坐在那里用餐,心疼?   景衡从小不喜欢西餐厅的环境,尤其像今天这种,他只感到了凄凉,却丝毫没有所谓的浪漫。   “裴先生,您订的花到了。”侍应怀里是一大束红玫瑰。   “扔了。”裴临的注意力集中在碟子的牛排,淡然回了句。   “裴先生?”侍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扔了。”   “这么漂亮的花为什么要扔?”景衡浅笑,趁侍应惊愕时,将他怀里的花取了过来,“我收了。”   裴临惊讶看着不速之客。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既然不欢迎,那我走了。”景衡当然没离开,反而坐在了裴临对面。   “裴先生,这……”侍应尴尬地看向裴临,   “他是我邀请的客人。”裴临终于露出了笑容,“表哥,你想吃什么。”   “我看你吃。”   “看我吃?”   “嗯。”   “你们先走吧。”裴临打发了侍应。   “裴先生若有需要请及时吩咐。”   侍应和礼仪小姐一走,景衡嫌弃地将玫瑰花顺手扔在了旁边座位,“你的品位越来越有问题了。”   “我以为你喜欢玫瑰。”裴临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所以景衡说的话,他是不会在意的。   “我一个大男人喜欢什么玫瑰。”   “那你喜欢什么?”   “你要送花给我?”景衡浅笑,似乎在试探裴临的意思。   “以后我买你喜欢的花,如果没人要,我可以给你,也不浪费。”裴临回以微笑,他发现自己太聪明了。   “我就不该来。”果然,那些心疼是错觉。像裴临这种混账,完全不需要心疼。   “你真不吃?”   “我吃过了。”景衡回家后吃饭,越吃,满脑子越是裴临离开时那句话,他没忍住就来看看裴临。   景衡感受到了裴临的孤独。裴临出生没有父亲,六岁时终于有了父亲,但母亲走了,他的父亲不爱他,甚至想杀他。裴临自七岁在英国上小学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处在一个没有家人的异国他乡。景衡甚至能想象到,别的小朋友吃饭都和朋友一起,而裴临只有一个人。放学了,别的小朋友有父母接,裴临永远等不到家长。   这些年,裴临是怎么过来的。他病了,有人会照顾他吗。   “表哥,你在想什么。”裴临充满笑意的声音打断了景衡的思绪。   “你在英国怎么过的。”景衡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裴临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景衡会问起自己的情况。“妈咪有个私人律师,我没成年时,妈咪的,遗产,交由他保管,他会负责我生活的一切开支,成年后,那笔遗产交到了我手上,我可以自由支配。”   “可靠吗。”   “他是妈咪唯一信任的人。”妈咪从小教育他千万别轻易相信别人,再亲近的人也不行。所以,当他听到妈咪说,自己可以完全信任这个律师时,他不明白妈咪的想法。后来,他明白了,原来那个律师的命是妈咪给的。   “原本我还挺好奇,以你现在游手好闲的状态,哪来的钱买花,包下餐厅,原来继承了遗产。”   “那你好不好奇遗产的数额?”裴临似笑非笑,却有几分勾人的味道。但景衡转念一想,裴临现在的模样,与贩卖毒品的罪犯诱惑他人吸食毒品的行为也没多大区别。   “不好奇。”   “为什么。”裴临没得到预期的答案,有点不爽。亏得景衡是警察,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因为景衡在根源上拒绝犯罪。如果女人的直觉很准,那么,男人的第六感也是一种玄虚的存在。景衡总觉得如果自己问了,会掉入裴临的陷阱。   “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外人还是少知道为妙,”景衡笑了笑,“你也不怕我知道数额后设计一个完美杀人事件,不仅要你的钱,还要你的命。”   “你不会,我相信你。”   景衡被裴临认真的表情惊到了。裴临说相信自己?景衡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如果裴临是认真的,自己是不是该高兴?“那真谢谢您,我都不信我自己。”   裴临笑了笑,没接话,低头继续他的晚餐。   景衡确实是来看他吃饭的。   其实,现在的气氛挺不错。   “表哥,喝酒吗。”   “明天工作。”   “那你看我喝吧。”   景衡:“……”   裴临让侍应拿来了两瓶红酒,两个酒杯。裴临倒满了两杯酒。   “我不喝。”   “没给你。”   这两杯酒,最终都进了裴临的胃,喝完,倒满,再喝,再倒,直到景衡夺过裴临的红酒。“你发什么疯!”景衡被裴临喝酒的架势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一直灌自己酒的,裴临成功令景衡大开了眼界。   “不喝完就浪费了。”裴临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夺酒瓶,却被景衡按回座位。“知道浪费就别包餐厅!别点那么多酒!”   裴临被景衡按回座位后就倒了,吓得景衡以为自己用力过猛,伤到他了。“裴临?裴临?”   裴临不喜欢酒,也很少喝,他光荣地把自己灌倒了。   景衡拉着裴临的胳膊,架着他离开了。   “裴临,密码。”景衡喊了很多次,裴临一点反应都没有。景衡和密码锁大眼瞪小眼,大概一分钟后,景衡决定尝试。   第一次。裴临的生日。裴临的生日是几号来着?景衡回忆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裴临确实不曾提过自己的生日。景衡想,要不自己让万祎查查裴临的身份证?但是万祎最近太累了,这种私事还是别打扰她了。   于是,景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他就当今天自己也喝酒了。   “喂,裴老师,这么晚打扰了,……没事,没事,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也挺好的,”景衡发现其实自己挺怂的,尤其是面对裴溯时,“真没事,您早点休息,……其实,我有个问题请教您。……凶手重返案发现场可能有哪些心理。……裴临生日是什么时候。”   景衡问出口后,猛然意识到,裴临根本没在裴家过过生日,以裴溯对待裴临的态度,裴溯要是知道,绝对有鬼。   “不不!裴老师,其实我想问您的生日。”   “阿衡,怎么回事。”裴溯接到景衡的电话,从景衡一开始就吞吞吐吐的行为,裴溯就猜到绝对和裴临有关。   “裴临喝醉了,我送他回家,我不知道他家密码锁的密码,就想试试他的生日。”景衡终于坦白从宽了,瞬间轻松了不少。   “别试了,你开不了。”   景衡:“……”   其实是您不知道裴临的生日吧。   “1225。”   景衡微怔,12月25日?   第一次尝试失败。   景衡心想,其实这个日子是错的,是裴老师随口胡诌了一个日子,好让自己以为他还是关心裴临的。   然后,裴溯似乎会读心,解答了景衡的疑惑。“12月25日是他的生日,但密码是他母亲的生日,全世界只有他和他母亲知道。”   景衡震惊了。裴临的母亲是什么身份,生日这么神秘?难不成他母亲身份证上的信息是假的?   知道密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景衡侧着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背上的裴临,果然是个麻烦精!   “裴老师,您的生日是什么。”   “1125。”   第二次尝试,失败。   第三次尝试,失败。   “对不起,您输错了三次密码,请24小时后重试。”机械女声狠狠冲击了景衡的心脏。完了,不知道明天裴临清醒后知道他家被自己封了24小时会有何感想?   景衡啊景衡,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试自己的生日?   “带他过来。”   裴溯独特的声线惊醒了景衡。完了,这次是真的完,竟然忘了还在通话中……等等。裴老师说了什么?带他过去?带裴临?裴老师会不会趁裴临醉着直接杀了他?可怜的裴临没有明天了。这样也好,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封了他家。   当景衡把昏睡的裴临送进银河湾7-3号时才意识到,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裴临送进虎穴?   景衡后知后觉,如果刚才自己拒绝裴溯的“好意”,说要带裴临回自己家,他相信,裴溯绝对不会反对。   “阿临怎么了。”乔净急忙过来帮忙,暂时将昏睡的裴临安置在了沙发上。   “喝多了。”   “这混小子知道自己不会喝酒还喝多!”   “他不会喝酒?”景衡惊愕,以刚才裴临豪饮的气势,景衡以为这个花花公子酒量惊人呢。   “两杯红酒就能让他忘了自己是谁。”乔净没好气地白了景衡几眼,“你带他做了什么?”   我冤枉。景衡此时只想把裴临弄醒,然后和他对质。“他原本想约一个女警吃饭,好吧,其实那个女警是男的,然后今天那个男警没穿女装,裴临的约会对象不见了,他只能一个人去吃饭,我觉得他挺孤单,就去看他。我怎么知道他会喝那么多酒。”   “什么女警是男的,男警没穿女装,”乔净听得云里雾里,“我不管,你负责把他收拾好,我已经给他准备好毛巾和换洗衣物了,你去帮他洗澡。”   “我?”   “难道是我?”乔净瞪了他一眼。   指望裴溯是不可能的。景衡沦为苦力,把裴临背上了楼。幸亏裴临喝醉够乖,没有发酒疯这种更麻烦的事。景衡的洗澡是简单粗暴的,直接把裴临扒光,扔进了浴缸。   混血儿的皮肤真白,比女人还白。唯一的不好之处,太敏感,自己就稍稍用力了一下,皮肤就泛红,搞得好像自己虐待他一样。景衡腹诽,但力度已经不知减了多少。真娇贵!   景衡预期十分钟完成的洗澡大业,硬是折腾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包括吹头发。当景衡把裴临扔到床上时,自己也累瘫了,抓犯人也没这么累过。   “今天太晚了,你也在这里洗了睡了吧。”乔净粗暴地将毛巾和换洗衣物扔给了景衡。   “你家哪来那么多型号的男人衣物。”景衡无语。   “阿临穿的是我爸的,他们身材差不多,至于你,政哥的。”乔净笑了笑,有几分狡黠。   “我不穿。”   “都是新的,政哥经常买衣服给我爸,他自己也顺带买了。”乔净解释,“你放心,我通知政哥了,他不介意。”   他不介意我介意。“你别告诉我他经常在这里过夜。”   “倒也不是经常,偶尔吧,”乔净的笑容多了几分暧昧,“就在这隔壁,不过你别想了,那是他的专属房间,你就凑合和阿临一起睡吧,其他房间我没收拾,你要是不介意,楼下沙发欢迎你。”   乔净没给景衡发言的机会,走了。   景衡目测了床的大小,又看了看裴临的小身板,凑合就凑合,总比沙发强。   景衡洗好澡躺在床上,非常感谢裴老师待在房间没出来,否则,他也无法想象裴老师见到裴临后的反应。   景衡思考着裴溯和裴临的相处,思考着连杀两位富家少爷的凶手,终于睡着了。他原以为他可以拥有一个平静的夜晚。但是,裴临在凌晨不知抽什么风,各种乱动,时不时碰到景衡,景衡是个敏锐的人,就被惊醒了。   黑暗中,他听见裴临在低语,但他听不清。被裴临一折腾,他倒是睡意全无,好奇凑近裴临嘴边“偷听”。   景衡没听出什么有效信息,估计说的全是英语,景衡自认自己英语还不错的,但是被一个醉酒的人念出来,但断断续续,他的水平远不到识别的能力。他也就听出了“妈咪”,“李斯特”,这两个高频词汇。   李斯特是谁?应该是个男人。   为什么裴临提到这个男人时语气挺痛苦?他和裴临是什么关系?景衡胡乱想着,被裴临狠狠踹了一脚。   大概是裴临在噩梦中挣扎吧。   “别动,安静点。”景衡翻身压上了裴临,用自己的脚压制了裴临乱动的脚,双手束缚了裴临的手,果然安分了。   虽然四肢被束缚,但裴临的嘴没停过。要不是景衡腾不出手,一定要捂住裴临的嘴巴。   大概是景衡太无聊了。他想,裴临和自己睡在一起,竟然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好歹喊自己啊。李斯特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不仅让裴临睡不安稳,还让自己睡不安稳。   景衡不知道昨晚自己怎么睡着的,反正醒来自己和裴临分得挺开的。他尽量控制起床的声音,顺便帮裴临盖好被子。无语一叹,自己什么时候能像这个小混蛋一样睡到自然醒?   真相?   裴临迷迷糊糊,先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发生了什么?自己一人在菲斯用餐。后来,景衡来了。后来,我喝酒了。后来,……裴临猛然睁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却不是熟悉的灯。这是哪里!裴临起身,环顾房间,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怪异。如果,他没记错,这里,是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裴溯!   裴临连忙下床,换上床头准备好的衣物,快速洗漱完,这段过程行云流水,像他这种平时起床,洗漱能磨叽半小时的大少爷,今天在十分钟之内解决了。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裴临在门边止了脚步。   出去,遇见裴溯怎么办?   不出去,难道一辈子躲在房间?   在原地纠结了一分钟,裴临来到窗边,目测了二楼的高度。其实,也就五米,如果自己能跳在草坪上,应该不会死,顶多断腿。裴临这么想着,也确实要付诸行动。   “阿临!你做什么!”   很好,乔净的及时出现拯救了裴临的腿。   “阿临,你别想不开啊!”乔净激动冲过去,把裴临从窗沿上拽了下来,结果,裴临摔在了地上,脚扭伤了。   裴临:“……”   “阿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景衡那混账东西对你做了什么!我就不该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你交给他!我就知道这混蛋靠不住!”乔净把裴临从地上“拽”了起来,“伤哪儿了?疼不疼?我马上联系律师,我一定把他告到监狱去!”   乔净的语速太快了,表情也挺丰富,把中文水平有限的裴临弄得有点晕乎。“姐,景衡对我做了什么?”   “他把你灌醉了,”这是乔净坚持的想法,“你家密码锁输错了密码,要封24小时,老爸让他带你过来住。我就不该相信那个衣冠禽兽能做出什么正人君子的事来!”   这番话的信息量真大。裴临听说景衡把自己家封了24小时,他严重怀疑景衡在泄私愤。等等。老爸?裴溯让自己来这里住?难不成裴溯想趁自己失去意识时杀了自己?现在自己还活着,应该是归功于乔净的极力阻止。   景衡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姐,我没事。”   “真没事?”乔净严肃打量着裴临,恨不得扒光裴临,仔细检查一遍。   “景衡喜欢女人,他能对我做什么?”裴临淡淡笑了笑。   “警局那么多男人,指不定早弯了。”乔净没好气道,“那你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在找一个看风景的绝佳位置。”   裴临被乔净的白眼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姐,他在吗。”   乔净微怔,“我让政哥骗老爸出门了。”   “政哥?”   “宗政。”   “哦。”   “出来吃饭,看你这营养不良的样子,大概一日只有两餐。”乔净的厨艺属中等,说不上好吃,至少不会毒死人。好在早餐是简单的清粥。   “阿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乔净坐在裴临对面,等裴临咽下了最后一口粥,乔净终于开口了。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准回避我的问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活一世,无非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裴临漫不经心回道。   “搬回来住吧。其实爸爸很在意你,但他放不下架子。昨晚他松口了,你不觉得这是和解的契机吗。”   “在意?”裴临笑了,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尽管这辈子才过了三分之一。“他是在意我什么时候死吧。”   “阿临!你说什么傻话!”   “七岁那年,我刚回英国那段时间,不小心淋雨后发烧了,当时我身边没人,自然也没人发现,那时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别说了,阿临,请你别说了。”乔净不想听裴临的故事,她不敢知道裴临的过往,她会憎恨自己,因为她抢走了裴临的父亲。   显然,裴临没有理会乔净的请求。   “我想,如果我死了,岂不正中裴溯下怀,我又怎会令他如愿?”裴临浅笑着起身,语气犹如孩子般任性,似乎这是一件可以胡闹的小事,“他想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   “阿临,你去哪。”乔净很快追上了一瘸一拐的裴临。   “找个酒店,今晚我不想露宿街头。”   “我送你。”   “那就麻烦姐姐了。”裴临露出了孩童般纯粹的笑容,竟有几分撒娇的语气,但乔净只听出了疏离。   裴临站在原地乖乖等着乔净的车,却见到了一个眼熟的陌生人。“你好,我是宗政,很高兴认识你,阿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对你的称呼。”   “你好。”裴临淡淡笑了笑,出于礼貌,回应了宗政的握手礼。原来宗政是个自来熟。乔净说裴溯被宗政骗出门了,宗政回来了,裴溯呢?裴临有意无意地瞥了几眼停在不远处的奔驰,但他看不出车里是否有人。   “阿临在等谁,想去哪儿,我送你。”   “不麻烦宗先生,净姐会送我。”   “我们是一家人,不麻烦,”宗政淡淡笑着,但这个笑容与他在商场上的虚伪截然不同,“我经常听琳琳提到你,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昨天她向我提画展时还说非常感谢你的建议。”   宗琳。画展。   裴临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个可疑人物了。但他拿出手机时,悲剧地发现手机早已因没电自动关机了。   “宗先生,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可以。”宗政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裴临,他甚至都没问裴临想做什么。裴临不由得带着怪异的眼光看了宗政几眼,但宗政回以淡然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临拨通了一个号码,“表哥,我知道嫌疑人了。”   “谁。”   “盛世酒店值夜班的保安,我在酒店等你,我可以指认。”   “你不用来,我现在就在盛世酒店。”盛世酒店值夜班的保安挺多,但负责停车场区域的只有四个,恰好有一个提到见过宗琳身边的男人。“我知道他是谁了,我见过他。”   “哦。”裴临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宗政,“谢谢。”   “阿临对破案有兴趣?”   “宗先生,作为借手机的报酬,友情提示,”裴临凑近宗政,神秘兮兮的笑容更多的是邪肆,“如果你喜欢裴溯,千万别和我扯上关系。裴溯讨厌我,你对我好,他也会讨厌你。裴溯心里有别的男人,追到他绝不简单。当然,如果你用我的命去讨好他,几率会增大。”   宗政被裴临的一番话惊得愣在原地,待他想回答裴临时,裴临已经笑着走向了正朝他挥手的乔净。   “你和政哥说了什么。”   “男人间的小秘密。”   “就你?男人?”乔净毫不掩饰地“嘲讽”,眼神徘徊于裴临全身上下,“阿临,生理成年不代表心理成熟,你现在顶多算男孩。”   乔净说了一大堆废话,还不如直接说裴临幼稚。   “盛世酒店。”   “你还敢住幽灵酒店,”乔净发动了汽车,“小临子,你不知道新闻上说盛世被诅咒了么。”   “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   裴临刚步入盛世大厅,恰好遇到警方收队。   “不是让你别来么。”景衡惊讶完就收到了来自裴临不满的眼神,他的疑惑很快被裴临亲自解答了。   “也不知道是谁按错密码,封了我家。”   景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绝对不会告诉裴临自己还试了自己的生日,他知道裴临一定会讽刺自己。   “你的腿怎么了。”   恭喜景衡获得裴临特意转身的一瞪,裴临“潇洒”地走了,留下景衡在原地莫名其妙。景衡发誓,昨天他绝对没趁裴临喝醉对裴临动粗。裴临又不是瓷娃娃,压一下就受伤?好吧,其实,压了挺久。但这得怪裴临他自己睡觉不安分!   “老大,昨晚你将小临子纳入了后宫?”段熹神秘兮兮凑近景衡,笑容挺猥琐,“速度挺快啊。”   “你做警察是写作界的一大损失。”   “老大,你别不好意思啊,我懂的。”   “你懂个鬼!”景衡没好气白了段熹一眼,为什么段熹自诩男人,却比正常女人还八卦!   “老大,我发现,其实吧,小临子早就看上你了。”段熹硬是挤上了景衡的车,非要和景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   景衡保持沉默,专心开车。   “以小临子的敏锐,怎么会没发现焦妹的真正性别,他追焦妹是借口,真正的目标是你,”段熹为自己的分析点赞,“难道你没发现他在读非主流句子时看的人是你吗,对了,昨晚他真正想约会的人也是你。小临子真聪明,孙子兵法懂得挺多。”   “老大,这招算声东击西还是瞒天过海,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段熹越说越激动,好像她才是故事主角一样,“我一定要把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记录下来!”   “下车。”   “啊?”段熹被景衡冷漠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才发现,原来已经到局里了。   麻烦精   “高原,说说你的故事吧。”仰秋很少做审讯员,他的外表对罪犯毫无威慑性,但这次例外,这个罪犯需要一个倾听者。   焦尔成了记录员,认真地记录过程。   “他们该死。”   “我知道。宗顺和曹宏尉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法律无法制裁他们,你在替天行道,我理解你的做法。”   仰秋温和的气质配上淡淡的笑意,竟让审讯室成为了一个心理治疗室。   仰秋的话令高原惊愕,他以为警察都以法律至上,他看不懂这个温和无害的警察。   “宗顺强/暴了季明,间接导致季明跳楼自杀,季明死了,但宗顺活得好好的,季晚晴为弟弟报仇而自杀嫁祸宗顺,却被警方识破,季晚晴死了,宗顺依旧活得风生水起,既然警方没有抓捕宗顺,由你判他死刑。”   “曹宏尉对余欣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将余欣撞死,曹宏尉赔给余欣父母再多的钱,余欣也不会复活,况且,对曹家而言,赔偿的那些钱不过沧海一粟,曹宏尉照样活得潇洒,既然法律不治曹宏尉故意杀人罪,那便由你判他死刑。”   “阿欣是我的女朋友。”   “你们一定很相爱。”   “虽然我和阿欣的工资不高,但我们都深爱对方,曹宏尉仗着自己有钱,以为任何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他杀了阿欣,我却无法为阿欣报仇。”   “你很同情季家姐弟的遭遇。季家父母年迈,无法为儿女报仇,你帮了他们,他们会很感谢你。”   “那晚我巡逻时发现了宗顺的车,我给他打了电话,约他见面,他果然来了,我趁机杀了他,处理好现场后我当作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巡逻,直到下班。”高原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第二天晚上,我等到了曹宏尉的车,利用提早准备的工具破坏了他的刹车,白天我趁同事补觉溜出去跟踪了曹宏尉,确定他死亡。”   “宗顺和曹宏尉直接,间接杀了人,你认为他们该被判死刑,”仰秋的表情一直没变,微笑看着高原,“你呢,你也杀了人,你认为自己该被判刑吗。”   高原惊怔。原来这个警察说了这么多,只为了引出最后一句话,一句足以摧毁自己内心的话。   原来,温和的警察才是真正恐怖的人,他能令人崩溃,感到绝望。   “老大,老大,你在想什么。”王侯的手在景衡面前晃了晃,景衡终于回了神。   “怎么了。”   “审讯结束了,高原已经认罪。”   “哦。”   “老大,原来秋哥审讯这么有水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他说了什么。”景衡莫名其妙。   王侯:“……”   老大,您老到底认真听审讯过程没?   “赶紧处理好后续,我们的假期还剩最后一个晚上。”景衡潇洒地走了。他不想被人看出刚才他的心不在焉。这都怪段熹的那些废话!因为景衡发现,段熹分析得挺有道理!这就意味着,裴临喜欢自己。   如果裴临喜欢自己,自己该怎么回应?   景衡很烦躁,在办公室如坐针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裴临那张营养不良的脸,他想赶走这个画面,却越赶,画面越深刻。   然后,景衡溜走了。   “警官?!”盛世酒店的前台小姐再次被一本突袭的警官/证惊得后退了几步。   “裴临的房间号。”   “凶手不是抓到了吗,”前台小姐小心翼翼试探,“裴先生也是凶手?”   “证人。”公私不分,景衡违反了警局规定,但他毫不心虚。   “哦,哦。”前台小姐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那位绅士绝不可能是凶手,虽然,那位绅士今天的步伐不太优雅。   “2837。”   “钥匙。”   “警官,擅自进证人的房间不太好吧。”   “钥匙。”   前台小姐极不情愿地递上房间磁卡,景衡伸手去拿,竟然发现这位外表柔弱的前台手劲这么大,当然,景衡是不可能输给她的。在前台小姐第二次“幽怨”的眼神下得意地进了电梯。   2837。   门铃按了三秒无人应,景衡直接动手开门了。   没人!竟然没人!   景衡终于明白前台小姐那句“擅自进证人的房间”是什么意思了,她知道裴临不在!景衡突然意识到,但凡是个正常人,谁大白天喜欢窝在酒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衡:“……”   裴临失踪了?   景衡回到大厅,粗暴地把钥匙扔给了前台小姐。“裴临呢。”   “警官,我只负责客人的入住登记,”前台微笑着,举止得体,非常职业性,“我不是警察,我有什么权利过问客人的行踪?”   景衡竟然看出了她的得意。好吧,作为男人,不和女人计较,作为人民警察,不和公民计较。   景衡气冲冲回到车里,手机铃声响了,是那种非常有品位的恐怖音效。   备注:麻烦精。   裴临?   “你跑去哪儿了!你瞎关什么机!又去做什么坏事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千万别被我查到你的秘密,到时后悔就晚了!”接通电话的瞬间,景衡充分发挥出了大学辩论赛的语速水平,不管有没有道理,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裴小临,给你100字以内的辩解机会,超一个字关一小时。”   “我去买手机了。”   很好,如此简洁,精短的辩解。   “你原来那破手机不是挺好的,”景衡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存在语病,“又买手机干吗,给自己添个犯罪专机?还有,你买手机就买手机,关什么机!”   “原来的手机没电了,我就买了新的。”   景衡被裴临风轻云淡的解释气得真想揍他,世界最大的罪恶——资产阶级在无产阶级面前炫耀金钱!“裴同志,您老手机没电不会充电?”   “充电器在家里,被你封了。”   景衡:“……”   敢情是我的错。   “你不会买充电器?不会借充电器?”景衡格外无语,“如果每人都像你没电就买新手机,手机厂家没必要被手机加电池了。”   “我喜欢原装,这对手机好。”   “你再这么败下去,你妈留给你的那笔钱迟早被你败完。”景衡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神情颇像个老头。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买下一整个欧洲。”   幸亏景衡没开车,否则他一定会将油门踩到底。所以,开车不打电话确实是对自己,对他人生命的尊重。   “冒昧问一句,令堂以前是什么工作。”景衡忍不住想跳槽去做这么有前途的工作。   “珠宝设计师。”   “这职业这么有钱途?”景衡惊愕,值钱的不应该是珠宝本身吗?“我猜,珠宝大盗都没你妈这么有钱。”   “珠宝大盗是什么。”   “一个专偷珠宝的小偷,他不仅偷东西厉害,逃跑技术也一流,他在国际通缉犯榜排前十,至今未落网。”   “科技这么发达,一个小偷都抓不住,国际刑警队伍里有内奸吧。”   “世界都这么认为,但找不出内奸。”景衡发现话题有点跑偏,不得不拉回主题,“裴少爷,纵然你拥有买下世界的资本,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那表哥替我保管吧。”   景衡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笑意,脑海又浮现了段熹的胡言乱语。谁会放心把巨款交给别人保管?除非,这个别人是他最信任的人。自己是裴临最信任的人?景衡想起昨天晚餐期间,裴临确实对自己说过,“我相信你。”   为什么景衡一点也没觉得这是好事?   “你信我?”   “你家很有钱,你从小就不缺钱,”裴临淡然解释道,“纵然你多了一大笔钱,也不会改变你现有的状态。”   “裴临,从来不会有人嫌钱少,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贪婪是人的原罪。”景衡语气很认真,谈话的气氛瞬间变了质。   “我的遗书上,财产继承人是你。”   “裴临!你又发什么疯!你现在才几岁?年纪轻轻不思进取!写什么鬼遗书!你这么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景衡被裴临淡然的语气快气疯了,他多希望裴临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揍裴临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我怕那时没机会了。”   “你又没从事高危职业,怎么会没机会!我都还没准备遗书!你瞎折腾什么劲!”   “表哥,我没有开玩笑。”裴临的语调越是淡然,景衡心中的预感越是不详。“你敢这种开玩笑,这辈子就别见我了,见一次揍一次!”   “以后你会明白的。”   “裴临,裴老师不会对你……”   “我如果不想死,他杀不了我。”裴临打断了景衡的话,景衡索性沉默了。裴临的话耐人寻味。裴溯杀不了裴临?不是不想杀,不会杀,不能杀。但裴临连娱乐版的格斗术都不懂,裴溯怎么就杀不了了?   “谁想杀你。”   “我不知道。”裴临确实不知道,他对敌人一无所知,但他知道,敌人对他非常了解。   景衡突然想到了封芮的话,裴临有心理问题,该不会是被害妄想症?还是重度那种。“阿临,你现在在哪,我陪你去看医生。”   “封芮告诉你我有病,对么,”裴临突然笑了,浓浓的嘲讽漫过了手机,“在心理医生眼中,每个人都有问题,其实最有问题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现在景衡相信了封芮说的,裴临对她有敌意。景衡甚至感觉到裴临对封芮存在隐隐的杀意。哪个心理患者会觉得自己有病?景衡觉得裴临现在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是问题。   “阿临,乖,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景衡在市区商城的咖啡店找到了裴临,裴临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他再次发现裴临的清瘦,尤其是裴临走向自己时和一个魁梧大汉擦肩而过,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表哥,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好。”景衡应了,目光时不时瞥向身侧的裴临。为什么现在的裴临完全没了通话时给自己的那种悲伤与绝望。景衡刚才看到裴临对面座位的咖啡杯,以裴临的大少爷性格,绝不会和陌生人共桌。   这段期间,裴临见了谁?竟能改变裴临的情绪?   咖啡店服务生清理桌子时分外好奇,那个点了两杯咖啡的漂亮青年等到了朋友?为什么自己没见到对方?   咖啡店客人太多了,没注意到么。   服务生好奇地往窗外望了望。   哦,那个背影是漂亮青年,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想必是他等的朋友了。但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男人进咖啡店喝咖啡完全没印象?   真爱   “表哥,你一直在偷偷看我,爱上我了?”任谁被人一直盯着看都会感到不自在,尤其是那人自以为对方没发现自己在偷窥。   “我不喜欢瘸子。”   “我要告你歧视残疾人。”   “裴临,你的脚到底怎么回事。”景衡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裴临的注意,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纠结裴临是否真的喜欢自己,他现在在意的是裴临的病。   “刚才不是叫阿临的么,才半小时就翻脸不认人了?”显然,裴临没明白景衡的用意,继续调戏。   “哄小孩的手段,你都多大了?”   “我今早想跳楼,被净姐及时阻止了,从窗上摔了下来。”裴临说完话才意识到景衡冰冷的眼神,漫不经心继续说道。“跳楼死状太惨烈,一点也不符合我的审美,我又不会真跳。”   “你还想选什么方式?吃安眠药?死状够唯美,挺符合你。到时我把你的照片发给媒体,他们绝对给你按个‘睡美人’的称号,保证上头条。”   “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考虑。”裴临认真点了点头,结果被景衡拍了后脑勺,“我看你也别选自杀了,我帮你省事多了。”   “死于温柔乡?我愿意。”   景衡发现其实裴临中文很好,比自己好,该死的话题又绕回来了。“裴临,李斯特是谁。”   裴临震惊了,负责面部表情的每个细胞都在呐喊“你怎么知道”。景衡非常满意裴临的反应,终于转移话题了,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调查我?”   “没有。”   “你见到他了?”裴临说出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以李斯特的能力怎么可能让别人发现他的行踪。   “你刚才见的是他?”   裴临:“……”   该死的李斯特!不是一直自信地告诉自己无人会发现他?早知道不该把地点选在那里!   “嗯。”   “他是谁。”   “我在英国唯一的朋友。”裴临恢复了平静,景衡知道就知道吧,李斯特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瞒警察?好吧,虽然他知道李斯特非常讨厌警察。“这些年,都是他陪我度过的,他一直在默默保护我。”   景衡听到裴临的解释,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看到裴临的笑容,那是一种真挚的快乐,至少景衡以前没有见过裴临这个表情。   “青梅竹马?”   “应该算竹马竹马。”   “昨晚你说梦话了,喊了李斯特,但你挺痛苦。”一点也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与开心。   “我说梦话了?”裴临微怔,回忆昨晚的情况无果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大概是噩梦吧。”   “你就这么信任他?”   “他陪了我十七年了,当然可信。”   “他一个英国人跑中国做什么,追随他的竹马?”景衡竟然郁闷起来,却说不出为何郁闷。十七年而已,又不是一辈子!   “李斯特觉得我有危险,他就来找我了。”   “他是警察?他说你有危险就有危险了?”景衡现在严重怀疑,刚才裴临的悲观情绪全是李斯特胡言乱语造成的,“难保不是他想追你的一个借口!”   “他是医生。他不用追我,我知道他爱我,”裴临浅笑,只有李斯特才能给裴临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我也爱他。”   景衡现在想揍的人又多了一个——段熹!裴临他自己承认了喜欢那个英国佬李斯特!“原来是两情相悦啊,结婚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哥。”   裴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景衡,景衡被看得莫名其妙,外加心烦意乱。“我对李斯特的爱是友情,我不会和他结婚。”   “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爱人。”他却想上你。虽然景衡没见过李斯特,但从裴临口中就能想象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白种人形象,以裴临这小身板,注定在下面了。   裴临想象了李斯特和自己的限制级画面,竟然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悸感,无奈地纠正了景衡的假想:“他也把我当兄弟。”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裴临微怔,随即笑道,“表哥,你吃醋了?”   景衡被裴临暧昧不清的笑惊了,吃醋?自己又不喜欢裴……“我这是作为你的表哥,对你的未来的担忧。”   “哦,”裴临眼里一点也没有失望,“表哥放心,像你这种万年单身汉,我结婚时一定请你当伴郎,给你沾沾喜气。”   “真谢谢您嘞。”   “不客气,你是我表哥嘛。”   景衡看着裴临的微笑各种不爽,提到李斯特就笑真实了,提自己时笑得要多假就有多假!在景衡的试探,裴临的迂回中,愉快地结束了晚餐。   “表哥,要不要上楼坐坐?”   “裴临,明天我请个假,带你去看医生。”   “表哥,您真执着,”裴临无语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你觉得以我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我那位称职的律师会没给我找心理医生?”   “医生怎么说。”   “我可能会患PTSD,但跟踪治疗的结果是,我没有。”无人会比裴临更清楚他自己的心理状况,所以他不喜欢心理医生,尤其是封芮。   “PTSD?”景衡觉得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总之,被一个警察觉得耳熟,一般也不是什么好事。   “哥,你是警察,好歹懂点心理学知识吧,”裴临嫌弃地刮了景衡一眼,“问你的封芮去。”   景衡:“……”   什么时候封芮是我的了?   “警察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你得有根据啊,抓罪犯还得靠人证物证,现在你就凭封芮一句话,判我死刑?”裴临讨厌封芮的原因很多,她的眼睛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经想,如果封芮瞎了该多好。   景衡发现,其实,裴临挺能说的,这口才不去做律师真可惜了。   “李斯特也是医生,他都说我没病,你别瞎操心了,”裴临突然笑了笑,几分狡黠,“封芮有没有告诉过你,瞎操心也可能发展成一种心理疾病?你闲得以为我有病,还不如多看看心理学书籍。”   “他是心理医生?”景衡试探。自从说破李斯特的存在,从裴临口中听到李斯特的频率提高了。   “外科。”   “外科还懂心理了?”景衡内心的不爽程度一直在直线飙升。   “你还不许人家有业余爱好了?”裴临不喜欢景衡有意无意对李斯特表现的敌意,李斯特在裴临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他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他想出现自己会出现。”   “你就不怕他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被拐走?”   “他有他的隐私,他不说我也不过问,他又不是小孩子,人贩子对大型动物没兴趣。”裴临和李斯特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奇怪,他们算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只要他们没有对彼此坦白,他们永远是陌生人。   “你是小孩子,最好小心点。”景衡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大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和裴临犯冲,怎么看怎么不顺心。   “谢谢提醒,晚安,表哥。”裴临进了电梯,上楼了。   景衡一腔怨气地走了。   前台小姐挺好奇,裴先生说了什么能令这位凶神恶煞的警察暗自生闷气?但她的职业道德告诉她,千万别干涉客人的私事,尤其是牵涉到警方的事。   画展   “裴临!”景衡快步上前,拉住了人群中最显眼的男人。“裴临,急着去做什么坏事。”   “你怎么也来了。”裴临挺意外,环视一圈,再看看景衡。按照景衡的风格,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宗琳的画展啊。“有案子?”   “小混蛋别乌鸦嘴,难得清闲了一周,哪来那么多案子!”景衡狠狠瞪了微笑中的裴临一眼,“难不成这画展只许你裴少爷来,我就不能来了?”   “没想到警察都对艺术感兴趣了。”裴临简单地“哦”了一声,“您继续欣赏,我不打扰了。”   “你回来!”在景衡的话得不到实际效果后,景衡亲自动手把裴临拽了回来,“我怎么觉得你急着走呢,老实交代,又做什么坏事了,怕被我发现?”   “景队,男男授受不亲,请自重。”裴临嫌弃地甩开了景衡的手,一本正经,“景队如果怀疑我,那就请拿出证据再来抓人,我保证不反抗。”   景衡很困惑,裴临之前一再调戏,撩拨自己,现在竟然变正人君子了?如果裴临真喜欢自己,景衡甚至怀疑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从良了?”问题还没等到裴临的回答,景衡自己已经看到了令裴临改变态度的答案了。谁能告诉他,裴溯为什么也会现身画展?宗琳不是绘画大家,值得这位警察大学的教授亲自捧场?   当景衡看见姗姗来迟的宗政时,豁然开朗了。   “喂,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景衡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裴临,但是裴临没有回应,他安静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被人群隔断的另一边。裴临此时在想,裴溯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唯独对待自己像仇人。仇人?也对。他们确实是仇人。这样挺好,怎么说也算是与众不同了。   “好啊。”裴临淡淡笑了笑,怎么不去?他就不信裴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   景衡一脸“惊悚”地看着裴临,在他自我安慰是幻听时,裴临已经走向了裴溯所在的方向。景衡后悔不已,裴临既然要走,自己拦他做什么!自己嘴贱得提什么打招呼!景衡连忙跟了上去。   “宗先生,好巧,你也在。”裴临浅笑打招呼。寻常,自然的问候,宗政愣了,景衡惊了,裴溯,毫无反应。   “阿临?”宗政很早就知道裴溯有个来历不明的亲生儿子,但他几乎没听裴溯提过,他也不会傻得直接问裴溯,所以他问了乔净,乔净的反应很奇怪。总而言之,裴溯和裴临有矛盾。至于矛盾的症结所在,乔净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和裴临那个英国母亲有关。   其实,宗政在那日试探过裴溯,但裴溯的反应与平时无异,似乎没意识到宗政的真正用意,巧妙避开了话题,宗政也不好追问。   “宗先生,这位是你的朋友?”裴临话里含笑,视线停留在安静的裴溯上,“不介绍一下吗。”   饶是宗政在商场上口若悬河,但是这话,他接不了。尤其是他还没明确裴溯对裴临的真正态度。   “裴溯。你好。”裴溯竟然对裴临笑了!   “裴先生,我们竟然同姓!”裴临惊讶,演技比季晚晴跑龙套的表演漂亮多了,“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嗯。”   宗政惊了,景衡的反应比宗政也好不到哪儿去。谁敢怀疑裴溯和裴临不是亲生父子,景衡能跟他急!这对父子的奇葩程度空前绝后!裴临这混账东西竟然连自己老爸都敢调戏!关键是,裴溯竟然接了!这对父子到底想做什么?   “然然!然然!”嘈杂的人群中,一个凄惨的哭声却显得格外清晰。人群默契地停止了流动,纷纷安静下来。   “然然!你在哪儿!”   “大姐,你别急,这里比较偏僻,孩子不会跑远的,我们大家一起找找。”一个青年搀扶着哭得身体颤抖的女人,“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先报警吧。”   “发生什么事了。”景衡作为警察,立即上前帮忙。   “这位大姐的孩子不见了。”青年见这位年轻妈妈只顾念着“然然”,便替她回答了。   “不见了?”   “嗯,我见过那个孩子,当时还和他打了招呼,很乖很有礼貌,”青年的脸色也不太好,一个漂亮,懂事的孩子不见了,任谁都会担心,“大姐喊着孩子不见后,我就注意到了。”   “孩子的外貌,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男孩穿着棕色小西装,大概六七岁,长得挺可爱,其他细节我没注意,大姐是十分钟之前发现孩子没了,我们找了一圈也发现,她就崩溃了。”   “你们先报警,我们再一起找找。”景衡已经形成了一个方案,“各位,麻烦大家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棕色小西装的六岁左右的男孩。”   众人大概是被这位年轻妈妈的哭声感染,纷纷回忆。   “我见过,当时他踩到我的鞋子了,他还对我道歉了,挺有礼貌的孩子。”   “他还撞过我。”   “长得挺好看,我还多看了他几眼。”   ……   众人虽在回忆,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撞到我,向我道了歉,匆匆离开了。”那位执着于被撞这个话题的男人激动喊道,“我好像看见他和一个男人走了。”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景衡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不起来,挺普通的吧。”   “宗先生,我要看监控记录。”   “跟我来。”   由于画展是在宗琳的专属画廊举办,而这个画廊是她的私人别墅,监控只有一个,装在了大门口。监控根本没拍到小男孩的离开,纵然拍到他和他妈妈的进入也无济于事。   “宗先生,你家监控是摆设吧。”   “嗯。”宗政应了,确实是摆设。宗琳的这个私人别墅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她的画,而宗琳不是大家,画作不值钱,自然也不怕有人会偷。   距离孩子失踪将近一个小时了,警察到达了现场。原本简单的孩子失踪案在这一个小时内升级成恶性刑事案件了。因为在半个小时前警方接到报案,有人发现了之前失踪的孩子的尸体。   如果是拐卖儿童案,至少能保证孩子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但现在是,虐杀儿童案!   “那个,你是,你好像是……”那位青年一直盯着裴临,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是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啊?”裴临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报案的青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如果不是因为裴临没感觉到他的敌意,裴临早戳穿了。但现在,裴临显然没反应过来青年的话。   “你不记得了吗,”青年似乎有点失望,但很快释然了,“当时你才六七岁,遇到那种可怕的事,忘了也正常。”   “你当时也在那群孩子中?”裴临的眼神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青年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我每次想起那个场景依旧会害怕,我总觉得那些坏人依旧会回来伤害我们。”青年应该是想起了那个恐怖的画面,声音禁不住颤抖,随即他笑了,看向裴临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怪异。“但是,每次想到你,我又会觉得安心。我是不是很无能?明明年纪比你大,却觉得你能给我安全感。”   景衡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个青年曾和裴临同是十八年前那起拐卖儿童案的受害者!然后,景衡看向青年的眼神也怪异了。   “其实我挺奇怪的,别的孩子被拐走都会哭闹,而你没有,你很安静,也很乖,甚至安慰那些吓哭的女孩,”青年淡淡笑着,开起了玩笑,“如果不是你的中文说得不太好,我都怀疑你是他们派来监视我们的卧底了。”   “我妈咪经常告诉我,遇到危险必须冷静,哭闹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青年惊怔,“你当时还那么小,你的妈妈就告诉你这种问题了?成年人遇到危险也未必能保持冷静吧。”   “他们哭闹是因为他们知道父母一定会来救他们,他们有这个资本,而我没有,”裴临淡淡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讲诉的不是自己的故事,“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遇到危险,我能靠的只有自己。”但现在,他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他相信,如果当年李斯特在,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啊?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爸爸,六岁那年妈咪也离开我了。”裴临说的淡然,但听的人却不淡定了。青年后悔自己嘴快,问了不该问的。“抱歉,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以为当年那位女士是你的母亲。”   “她和我没有关系,大概是可怜我吧。”   “裴临!”景衡很生气,气裴临的口无遮拦,气裴临对那些在乎他的人不屑一顾的态度。裴临似乎没明白景衡的态度,淡然笑了笑。   “那件事后,我原本想找你,当面谢谢你,但我爸妈找了很久也没你的消息,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青年为了缓和气氛,转移了话题,“你也对画画有兴趣?”   “后来我出国了,我学的是绘画。”   “这么巧,我大学主修的也是画画!”青年激动不已,“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黎佑,你可以叫我阿佑。”   “裴临,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你阿临好吗。”   “裴临,宗二小姐在等你,别让女孩子久等,快去。”裴临的“可以”被景衡的声音覆盖,景衡说着还不忘把裴临往外推。   “宗二不是在……”裴临的话被景衡关在了房间外。   “黎先生,当年那个人贩子是谁杀的。”景衡不希望裴临听见自己问黎佑的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裴临这混账小子难道没看出黎佑对他有意思?但景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这个助人为乐的青年不顺眼了。   “他的同伙。”   “什么?!他还有同伙!”   黎佑不太明白景衡这么激烈的反应,有同伙不是很正常吗?“新闻上不是经常提到拐卖儿童通常是一个小集体的犯罪吗?”新闻还告诫大家,注意孩子失踪时的现场是否有其他可疑人物。   “同伙反目?”   “我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关在卧室,我只听到了他们好像在吵架,”黎佑其实并不想回忆那个场景,奈何那个场景有裴临,“后来有个人拿刀冲进来了,他要杀阿临,他的意思好像是因为阿临警方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是阿临害了他们。但另一个人说死人不值钱,阿临对他们有大用处,两人在争执过程中,原本拿刀的那人反而被杀了。”   “裴临怎么会全身是血。”   “另一个人杀了人以后很害怕,他把刀给了阿临,他逼阿临刺那个死人,以阿临当时的力气怎么可能刺入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那人就抓着阿临的手刺,他刺了好多好多刀,血溅了阿临一身,那个人告诉我们,人是阿临杀的,不是他,后来他跑了。”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他有同伙!”景衡很生气,气黎佑等人对警方的隐瞒,让一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气裴临对警方的隐瞒,裴临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为什么非要让所有人以为他才是凶手!   “我们当时都吓傻了,以为人真的是阿临杀的。”黎佑对景衡的态度非常不满,景衡没有经历过当时的场景,他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那些孩子哭的时候,他们要打孩子,一直是阿临拦着他们,安慰那些孩子。阿临对我们而言是不同的,纵然阿临真是凶手,我们也绝对不会告诉警方。”   景衡无话反驳,无话可说。   “警官,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是应该追查现在这个案子吗?”黎佑反问,语气并不友善,“我不希望那种事再次发生。”   黎佑说完,潇洒地走了。   景衡:“……”   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阿衡,调查黎佑。”裴溯略显冰冷的声音惊醒了景衡,景衡竟然忘记裴溯在场!应该是裴溯自动降低了存在感,故意让人无视。所以,裴溯不仅听到了裴临那番话,还听到了黎佑的话?!   “黎佑?”   “你不是问过我凶手重返案发现场有哪些心理吗,”裴溯平静地解释,“他提过孩子中有卧底。”   “您怀疑黎佑当时正是那个卧底!”景衡突然明白了,孩子对成人有敌意,但对同是“被拐”的卧底会放松警惕,黎佑的价值在于看管孩子,安抚孩子。十八年后,卧底长大了,他也成为了直接的诱拐者。   “阿衡,以你的敏锐不该想不到这点,”裴溯的目光落到景衡身上,“裴临影响了你的思绪,影响了你的判断。”   “裴老师,如果孩子是黎佑拐走的,最新发现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景衡绕过了裴临的话题,现在,案件才是重点,“孩子死了对人贩子没好处吧。”   “可能当年的杀人事件刺激了他们,黎佑在寻找像裴临那样冷静的孩子,但他失败了。”   像裴临这种孩子世上少有吧!毕竟,没有一个孩子体会过裴临的童年,裴临的人生。“如果凶手是黎佑,裴临会不会有危险?”   “会。”   受伤   “老大,这是黎佑的资料。”段熹随手将文件夹扔在了景衡的办公桌上,暧昧兮兮凑近景衡。“老大,我们家小临子已经一周没来警局了,你到底得手没?要不就是小临子一周不能下床?可以啊,老大,小弟甘拜下风。”   景衡翻阅文件的手抽了抽。自从那个神秘的李斯特出现在中国以后,裴临似乎从良了。虽然裴临表示对李斯特的情感仅限友情,但裴临的话十有九假。   景衡回想起裴临醉酒的那个夜晚。裴临在英国喝醉后,沐浴等后续事项是否都由李斯特代劳?李斯特为了裴临来到异国他乡暗暗保护?这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景衡一想到裴临念了一晚上的“李斯特”,文件的一个标点都看不进去。景衡发誓,以后再相信裴临的鬼话,自己就跟裴临姓!   “老大,黎佑惹你了?”段熹惊讶,为那个被景衡狠狠合上的文件默哀了一秒钟。   “没有。”景衡起身走了。   段熹莫名其妙,戳了戳正在喝水的仰秋,“秋娘子,我没去画展,黎佑到底是哪位何方神圣。”   “报案人。”   “贼喊捉贼?”段熹好奇不已,为什么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对了,我们家侯爷和焦妹去哪儿了,莫不是私奔?”   仰秋挺无语,段熹思维的跳跃度真不是一般的大。“阿衡派他们去监视黎佑了。”   “我再去那些失踪孩子的家庭看看情况。”段熹风风火火地走了,幸运地是,她又遇到了景衡,哦,脸比刚才更黑了。   “老大,待我向小临子问好!”   景衡此时的心情,怎一个烦字了得!他本打算给裴临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毕竟裴溯认为黎佑会对裴临不利,但裴临这该死的家伙,“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景衡听了中英两遍提醒后挂断了,如此往复了五分钟,仍在通话中!   景衡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闷闷不乐的景衡回到座位继续看那份文件。   黎佑,A市市民。父母都是工薪阶级,在黎佑8岁时离婚,黎佑被法院判给了他的父亲。十八年前,黎佑应该是10岁,他是怎么做到令已经离婚的父母四处寻找裴临的?答案只有一个——他在说谎,那么,答案昭然若揭了。   “侯哥,当心黎佑,他极有可能是凶手。”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老大,十分钟前他打了一个电话,现在进了一个小区,”王侯报告着黎佑的一举一动,“是老城区的流星花园,老大,他上楼了,我们跟吗。”   “查清房间,等我来。”   “好。”   “阿秋,这里交给你了。”景衡甩下一句话匆匆离开,老城区的流星花园,黎佑用来囚禁孩子的地方?   景衡在半路收到了王侯的来电。   “老大!裴临进房间了。”   景衡随手扔了手机,原本等候在十字路口的车在红灯结束还剩29秒时,启动离开。景衡从没有像现在这刻急迫地想见到裴临。他现在知道了,当时导致裴临手机占线的罪魁祸首是黎佑!但知道得太迟了。   “老大,我们要闯进去吗。”电话没有挂断,王侯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对景衡这边的声音有点疑惑。   “具体地点。”   “第三单元A幢602。”   等景衡到达流星花园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老城区楼层较低,602是顶层,实际是七楼,却没有电梯,景衡冲上七楼耗费了五分钟左右。   “老大,这是焦尔问物业拿的钥匙。”   “开门。”   三人默契地掏出了枪,准备就绪。开门,闯入。屋子安静得诡异,空气中却充斥着血腥味。   “裴临!”景衡疯狂地冲向了血腥味最浓郁的卫生间。“裴临!”   裴临浑身是血,坐在地上靠着浴缸,浴缸里那个棕色小西装男孩,衣服也染了许多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裴临身边的血泊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黎佑,一个是陌生人。   “表哥,你来了。”裴临淡淡笑了笑,脸上的鲜血似绽放的花,因为笑意而蔓延,此时的裴临,笑得真挚,却是堕落的天使。   “王侯!焦尔!”景衡吼了一声,急忙去查看孩子的情况。   “他中了麻醉剂,没事。”裴临风轻云淡地笑着。景衡连忙抱出了孩子,交给了闻声而来的焦尔,“叫救护车,报警。”   “不必检查了,他们死了。”裴临浅笑,语气听上去很轻快,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每一刀刺的都是要害。   景衡狠狠瞪了裴临一眼,因为裴临说的是实话。   “表哥,拉我一把。”裴临伸出了右手,景衡却给他戴上了手铐。裴临不介意地笑了笑,“表哥,我腿软。”   “你有能力杀了两人,怎么会腿软!”景衡奋力地拉了裴临一把,裴临顺势扑到了景衡的怀里,“表哥,你真不懂怜香惜玉。”裴临的语气轻佻,显然在调戏景衡,景衡气得将他推离自己的怀,却不想裴临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裴临!裴临!”景衡后悔自己的疏忽,为什么会没发现裴临腹部在流血!裴临浑身鲜血反而掩盖了自身的伤口,也掩盖了苍白的脸色。   裴临醒了,看到倚着沙发闭目养神的景衡,嘴角微微上扬,却无人知道他此时所想。“表哥,我想喝水。”   景衡瞬间睁开了眼,“你醒了!”景衡连忙起身,“喝水?哦,我马上给你倒。”景衡的话还没说完水已经倒好了,景衡小心翼翼摇起了床板,为了裴临喝水方便,还特意给他添了个枕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还是什么原因,裴临喝水时嘴角有水流下,和平时裴临人模狗样的形象完全不符,景衡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裴临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分外无辜。   此时的裴临在景衡眼中,就是一个智障儿童。   景衡接过水杯,格外好心地用纸巾替裴临拭去了水迹,结果,景衡的善意把裴临惊得目瞪口呆。裴临怀疑,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景衡,伤的还是脑子。   “看什么,”景衡被裴临宛如看智障的眼神气得甩了句话,“你不惜自己受伤解救了一个孩子,我代表警方感谢你,不领情算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窝里反?”裴临笑了笑,饶有趣味看着景衡,“我杀了他们,争执中我也被他们刺伤。”   “裴临,你非得把自己整成凶手,然后让全世界怀疑你,这样你就满意了?”景衡严肃盯着裴临,他在压制自己的怒火。他想知道裴临脖子支撑的那玩意整天在研究怎么折腾自己?   “我不知道黎佑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他约我见面,我答应了,”裴临不敢直视景衡的眼睛,移开了视线,“我到了目的地,那个人也认出了我,他告诉黎佑,不能留我。黎佑和他起了争执,黎佑气疯了,把他杀了。黎佑邀请我加入,我没同意,他就用孩子威胁我,我和他也起了争执,他刺伤了我,我趁机拔了那人身上的刀也刺了他,刺了好多刀,正如当年那样。”   “裴临!当年不是你的错!你没杀人!”景衡不想听到裴临最后一句话。他在逃避当年没有照顾好裴临的愧疚。   “他说人是我杀的。”   “他说什么你都信?”景衡“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裴临,如果不是裴临伤了,一定要揍他!“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蠢!这么好骗!”   “但黎佑确实是我杀的。”   “这是非正常时期,你是为了自保,为了救孩子。”   “黎佑死了,孩子当时昏迷着,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裴临突然笑了,这种感觉正如当初宗政对景衡说“我希望死者是他”的感觉一模一样,“你就不怕我编造一个故事,死无对证么。”   房间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景衡沉默,选择离开了。   裴临淡然笑了笑,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扯到伤口疼得他差点流泪,早知道他应该再多捅黎佑几刀为自己报仇。   景衡越走越不对劲,裴临似乎是故意把自己气走,景衡遵从内心的想法,原路返回了。他从房门的玻璃看到裴临在打电话,他在笑,笑得真实。而能令裴临真实面对的人,怕只有那位了吧。   景衡自嘲般笑了笑,也不知好笑在哪里。他的手从门把手那里移开了,自己何必打扰那对小情侣的二人世界。   “阿衡,怎么不进去。”景衡一转身,就遇到了乔净。“麻醉时效过了,阿临应该醒了。”   “净姐,你知道李斯特吗。”   “啊?李斯特?谁呀?”乔净眼里全是问号。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阿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小临子了?”乔净暧昧不明地打量着景衡。   “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喜欢胡来的混账!”   “哦,”乔净的尾音拖了老长,“也不知道是谁,非得进手术室,被医生强行赶到外面,等待手术结束的那段时间,坐也不安,站也不安。”   景衡:“……”   我是警察,关心受害者,而已。   “阿衡,喜欢就去追呀,你憋着不说他怎么知道?”现在换乔净恨铁不成钢看着景衡了,“我们家小临子这么漂亮,别被人抢了才后悔,到时有你哭的!”   “我喜欢女人。”   “我知道,那是从前。”乔净满不在意回了一句。   “我现在也不喜欢男人。”   “哦。”乔净瞥了他一眼,开门进了房间。“阿临,醒了啊,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品,你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好好补充。对了,医生顺便给你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医生说你哪都有问题。小临子,你这些年怎么虐待的自己?”   裴临在乔净进门时,及时挂断了电话。乔净一边念叨,一边打开了保温盒。“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聊得挺开心。”   “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乔净起了八卦之心。   “男性朋友。”   “阿临,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裴临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乔净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私事这么关心了。   “男朋友呢。”   “没有。”   “需要姐姐给你介绍吗。”乔净浅笑,既然他们家没有女主人来操心裴临的婚事,乔净这个姐姐就代劳了,“姐姐这里有许多未婚优秀青年的联系方式,男女皆备,我晚上回去整理整理,给你打印出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净惊愕,也惊喜。“谁?哪家姑娘?还是少爷?我认识吗。我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婚礼了?”   “姐,我单相思。”裴临无语至极,这个姐姐想得还真远。   “我们家小临子这么优秀,谁这么不长眼!”乔净一直挺护短,“阿临,那位明确拒绝你了吗。”   “好像,没有。”   “你表白过吗。”   “好像,没有。”   “你没表白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你!”乔净再次投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小临子,你要是害羞,姐帮你去说。”   裴临:“……”   现在表白还能代劳?   “小临子,给我透露一点点信息,也好让我安心。”乔净这一生的八卦细胞全用在了裴临身上。   “警察。”   “啊?”乔净惊了。   “女的。”   “哦。”   “姐,你好像很失望?”裴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没,女警挺好,能给你安全感。”乔净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她保证,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失望。   “姐,你是不是说反了?”   “反了吗。”乔净的目光落在裴临身上,认真反问。“哪个女警,不知道阿衡认不认识,让他帮你看看情况。”   “他认识,”裴临笑了笑,“我会自己追的。”   “不愧是我弟弟,绝对要有不服输的信念!大不了死缠烂打,你要知道,警察都很心软。”   “这样啊。”心软么。   “阿临,爸爸知道你受伤后很担心,”乔净犹豫了一会,最终没忍住说了出来,“你是稀有血型,当时血库不足,是爸爸输给你的。”   “阿临,爸爸是爱你的,”乔净见裴临没有说出伤人的话,继续说道,“虽然我不了解你妈妈和爸爸的情况,但这些年,我知道爸爸早就放下了,他很倔,开不了口。其实,你真的很像他,你也挺倔。”   同类   “老大!你一定想不到黎佑房间有多吓人,这些画有多吓人!”段熹递给了景衡一叠证物,其实是一叠画纸。“黎佑的卧室全是荧光涂料的涂鸦,只要房间昏暗,就能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画,特别逼真。”   段熹见过许多血腥,残忍的案发现场,却也被黎佑的房间惊得毛骨悚然。黎佑大晚上睡在这种房间不会害怕吗?   景衡随意翻了几张画纸,无非是恐怖,血腥的主题。如果十八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能给黎佑带来这种心理上的扭曲,那么沾了鲜血的裴临会如何?他真如自己所说般正常?裴临的房间一到晚上会不会也如黎佑那般恐怖?   “老大,你在想什么。”段熹好奇,在眼神空洞的景衡面前晃了晃手。   “熹姐,最近案件发生得太频繁,档案室忙不过来了,你去搭把手。”景衡灿烂地笑了笑,一副“同事情深”的真挚表情。   “老大,我刚从A市回来!”   “那就明天吧。”   “老大,……”段熹郁闷走了,扑向了迎面走来的仰秋,“秋娘子,快来安慰安慰你的段郎!”   仰秋疑惑地看了看段熹,又抽风了?   “秋娘子,你也不要我了吗。”段熹委屈巴巴地靠向了王侯,“侯爷,奴家命苦。”   “我陪你。”   “侯爷,奴家愿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恩情。”段熹娇羞地笑了笑。   “那个,我突然想起明天有事,您老自己去吧。”王侯被段熹的表情吓得退缩了,他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老大发配段熹的原因吧。   “侯爷你也不要奴家了,奴家不如死了算了。”段熹“哭泣”着消失在一队办公厅。   景衡无语看着段熹离开,真不知道裴临怎么会看上段熹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净姐的消息可信吗?还是自己理解错了?景衡把目光投向了认真严肃的万祎,……我还有认识的女警?不会真的是焦尔!   “景队,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景衡:“……”   封芮?法医应该也算警察吧?   在一队办公厅的众目睽睽下,他们的景老大像跟屁虫似的,随封法医走了。   “景队,我检查过黎佑的尸体,一共二十七刀,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肋骨。”   景衡愣了愣,似乎没明白封芮所说的“恰到好处”。   “如果是外行,对人体结构不熟悉,是无法做得如此完美的。”封芮看着面部表情有些茫然的景衡,善意提醒。封芮显然也没在意自己用词的怪异,完美?那具尸体很完美?大概吧。   “你的意思是,杀黎佑的另有其人?”景衡反应过来,但这不太可能,当时王侯和焦尔守在门外,没有看到其他人进入屋子。虽然七楼与那些高楼大厦相比不算高,但一个人类是怎么潜入房间,杀了人以后再逃走?   这不是电影场景,而那位景衡能想到的行家,外科医生——李斯特,他确实有保护裴临而杀人的动机,裴临也有保护李斯特而隐瞒警方的动机,但是,事发突然,李斯特总不可能随身携带绳索,况且,他一个医生也不可能具备特警的身手?   “如果黎佑那些多余的伤是裴临造成的,只能说明,裴临对人体结构特别熟悉,可以和一个优秀医生的专业知识媲美。”   景衡疑惑,李斯特和裴临待在一起时,李斯特还不忘传授给裴临医学知识?   “景队,裴临是一个不可控的危险人物。”   裴临最近挺无聊,他的腹部伤了,他又怕疼,基本在床上度过了,连主治医生都怀疑这个病人不是刀伤,而是高位截瘫。   “哥哥!”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小男孩冲进了房间。   裴临微怔,勉强坐起身,“是你。”   “我听警方说了,今天特意来谢谢你,”一个清秀,优雅的女士将果篮放到了桌子上,真挚地鞠了躬,“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然然了。”   裴临听景衡提过这个女人,她热爱画画,婚后也是如此,她的丈夫无法忍受就和她离婚了,她一人带着孩子打工养家,但她没有放弃她的梦想。在宗琳的画展上,一时被画吸引,忽视了孩子。   “请坐。”   “我不坐了,我马上要回家乡了,我带然然来和你告别。”女士笑了笑,每次提到孩子,她都笑得很幸福。   “我可以认他做弟弟,我可以和你一起抚养他。”反正裴临不缺钱,养一个孩子也不会在意。   “谢谢,现在不需要了。我和我丈夫复婚了,然然失踪后我才意识到,然然才是我的一切,我可以不画画,但不能失去他,我要回家做一个好妈妈,然然也不能没有爸爸。”   “也好,祝你们生活愉快。”尽管裴临觉得这位女士放弃梦想太过可惜,但他也为他们一家团聚感到高兴。   “裴先生,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你的父母定会为你而自傲。”   伟大?不过是裴临在然然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他才会出手相助,如果换作别的孩子,他也会义无反顾吗?他不知道。   寒暄了一会,这对母子离开了,又陷入无聊的裴临开始期待每天必到的宗政了。   “在想什么。”   “想你。”裴临顺口接了句,却发现来者并非是宗政。“你怎么来了。”   “你在想我,我就来了。”对于裴临的惊讶,景衡回以淡然一笑,顺手将那束黑纸包裹的红香槟玫瑰花放在了床头。   “你送花能不能有点诚意?”裴临将嫌弃之意毫无阻碍地传递给了景衡,他不仅嫌弃那些干花,还嫌弃包装,颜色暗得以为是参加葬礼专用。   “干花好,永不凋谢,”景衡不以为意,“我代表警方送你的嘉奖,别人想要我还不给。”   “我算是见识了警方的浪漫,送病人玫瑰,”裴临浅笑,眼睛弯弯的,竟有几分勾人之意,“景队,你偷偷告诉我谁选的玫瑰,那位警官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等我出院,礼尚往来送他一个花店的玫瑰。”   “那就等你出院再说。”景衡转移了话题,“你刚才在想我什么?”   “想的不是你,”裴临淡淡笑了,“你看,我想的人来了。”   宗政一进房间就见到裴临和景衡都在看自己,两个人展现的表情截然相反,裴临笑眯眯看着自己,问了句:“你今天比昨天晚了三四分钟。”害我对景衡说了不该说的话。   “抱歉,今天买蛋糕的人有点多,花了些时间。”宗政微笑着将一份甜品放到了裴临面前的平台上。   “看在你为我排队买我喜欢的甜品的份上,原谅你了。”裴临浅笑,他本来就不在乎。反正现在对他而言,甜品才是最重要的。   “慢点吃,看看你。”宗政抽了张纸巾替裴临擦去了嘴角的奶油。   “你要不要尝尝?”裴临舀了一勺,递给了宗政,宗政愣了愣,正当他去吃那勺蛋糕时,裴临放入了自己嘴里。   “多大了,还胡闹。”   裴临笑着,没说话。   景衡也是每天必到的人,但他今天来早了,没想到能见到这幕!看来,宗政也是每天必到的人,而这个时间点,本该是裴临和宗政的二人世界,自己的提早破坏了他们相处的气氛。   裴临和宗政若无旁人的相处,在景衡眼里显得格外刺眼。为什么裴临会向宗政撒娇?为什么景衡在宗政眼中看出了宠溺?一个连自己亲弟死了都不在乎的人竟然会每天为裴临排队买甜品?   宗政爱的明明是裴溯,难道他追裴溯不成转向了与裴溯有几分相似的裴临?反正以裴临这种花花公子的性格,随便追追就到手了。景衡原以为裴临爱的是李斯特,后来以为是段熹,现在看来,是宗政!景衡识趣地走了。   “他喜欢你。”宗政坐到了沙发上,以一个优雅,而不羁的姿势。   “嗯?”   “我们是同类人,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宗政恢复了那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状态。   “那你应该看出,他和我们不一样。”裴临淡淡笑了笑。   “你刚才在利用我试探他,答案不是很明显了么。”宗政说到利用时,眼底转瞬即逝了一抹冰冷,但裴临此时的注意力仍在尚未吃完的甜品上,没有注意到宗政的微小反应。   “我们合作的目的是让裴溯以为你移情别恋了,试探裴溯的反应,”裴临浅笑,漫不经心的语气与宗政的态度截然不同,“裴溯不是一般人,他很敏锐,既然景衡在场,让他作为我们‘相爱’的见证者不好么。”   “我觉得裴老师一开始就看破了我们在演戏。”   “我尽力了,这只能怪你自己每天忍不住去看他,”裴临耸耸双肩,“你的态度太明显了,对他是爱人,对我是孩子。”   “这些天的戏白演了?”宗政的眼神突然转得危险了,但裴临毫不在意。“倒也未必,他发现最好,这不是侧面证明你很在乎他吗。”   “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   “继续?”宗政不解,最后无奈地笑了笑,“裴老师没反应,乔姐反应挺大,她现在以为我要脚踏两条船,她大概想杀了我。”   “这样挺好,她会忍不住替你向裴溯捅破这层纸,”裴临浅笑,他太了解乔净的性格了, “只要说破,裴溯就不能一直装不知道,他必定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   “你这是顺便把乔姐也利用了?”   “这怎么能算利用,这是顺其自然。”   “景衡以为我血冷,心狠,比起你,我自愧不如,”宗政笑了,“至少我不会利用琳琳,而你,任何人对你而言,都是达到目的的工具。”   “原来如此,”裴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   “不客气。”   “祝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宗政起身,离开。   任何人对我而言,都是达到目的的工具?这是不可能的。对于他,裴临舍不得,也不会。“嗨,李斯特,……”   意外发现   裴临在高级病房刚好住满三个月,愉快地出院了。“景队最近很闲?”裴临还没迈出房间,景衡开门进入。   “我送你回家。”   “特意送我?”裴临挺意外。   “你的那位宗先生现在在公司,没时间接你,”景衡没注意到自己说这句话时语气的怪异,“我作为人民警察,应该为人民服务,况且,你也是为人民受的伤。”   “其实,政哥派司机来接我了。”裴临呢喃了一句,声音不响,景衡恰好能听到,但他假装没听见。   “请吧,大少爷。”   裴临在犹豫,还没得出实质性结果就被景衡拽走了,景衡“粗暴”地把裴临扔进了车子,离开了。   “裴临,你住院三个月,怎么没见你那位英国朋友看望你?”车里气氛安静得有点压抑,景衡顺便找了个话题。   “我不让他来。”   “啊?为什么?”趁着红灯停,景衡通过后视镜看裴临,裴临的反应很平静,但表情多了几分难过。难过?   “他讨厌警察,我不希望他见到你。”当然,裴临更担心的是,万一李斯特脑抽了,捅景衡几刀,裴临完全相信以李斯特的技术,一刀足以致命。   “讨厌警察的无非是罪犯。”景衡笑了,医生讨厌警察,这太有意思了。难不成这个李斯特有前科?或者,他现在就是一个在逃通缉犯?“裴临,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你讨厌警察,还是他讨厌?你不希望我见到他,不会是怕我棒打鸳鸯吧。”   裴临没接话,安静地把自己融到了靠背里。正当景衡以为自己又要重找话题时,裴临终于开口了。   “我和李斯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裴临,假设,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景衡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观察裴临的反应,“但是,你那位朋友不同意,你会怎么办,放弃这段感情?”   “嗯。”   裴临的毫不犹豫,把景衡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是你,他是他,难不成他以后还能代你结婚?”   “他不一样。”   这回轮到景衡沉默了,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裴临心里的李斯特这么好,但那晚裴临喊李斯特名字时那么痛苦。想必裴临曾经因为李斯特的介意放弃过一段感情。裴临深爱某人,却更在乎李斯特。   景衡不经意瞥了后视镜一眼,惊得踩了刹车,一个急刹把后座没系安全带的裴临狠狠甩向了前椅的靠背。   “景衡!你混蛋!”裴临第一次失了风度,裴临有种把任何能想到的脏话全都倒给景衡的冲动,“你要是想杀我,也请破费给我买个安眠药,谢谢。”   景衡趴在方向盘上,倒不是因为急刹,而是他主动趴在方向盘上的。景衡把裴临的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这是裴临,那么,刚才看到的人是谁?   后视镜的里裴临在笑,正对着自己笑。那个笑容,与穷凶极恶却不认为有罪的那些变态露出的笑容无异。景衡惊了,也怕了。他想,如果当时裴临手中有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刺向自己,正如他刺黎佑那般,冷静,而疯狂。   “喂!景队,景队?”裴临突然意识到景衡的不对劲,他也害怕了,“表哥!景衡!你给个反应啊!你受伤了?”   裴临挺无奈,自己没系安全都没事,一个系安全带的没反应了?“景衡,你别吓我。”   “别碰我!”   景衡冰冷,近乎于冷漠的声音吓得裴临缩回了手。景衡抬起头,调整了座位,“坐好,走了。”   裴临没明白景衡突然的抽风,难道想起了哪个案件心情不好?他乖乖坐回原位,这次不忘把安全带系上。万一景衡又抽风,裴临可不希望自己刚出院又要回去继续长蘑菇。   泰晤士7-3号。   “表哥,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进来坐会?”裴临下车后,没走几步又反了回来,“你是警察,应该知道司机精神状态不好开车很危险。你该对你自己,对他人的生命负责。”   景衡微怔,他挺诧异,这番说教竟能从裴临口中听到。“你上次不是说,没有搜查令,别让我踏进你家么。”   “爱来不来。”裴临被堵得竟然无话反驳,他生气了。   景衡笑了笑,裴少爷就是傲娇。   景衡下了车,跟上了裴临的步伐。他相信,刚才一定是因为自己太累,又被封芮的话影响才会出现的错觉。   “0113,你妈妈的生日?”景衡光明正大目睹了裴临输密码。   “不是。”   “不是?”景衡十分意外,裴老师竟然也会算错!   “原本是妈咪的生日,后来我改了。”   “现在是什么意思。”   “李斯特生日,”裴临走在前面,没有看见景衡听到李斯特生日时脸黑得像碳,“他来了中国后,如果没地方住就可以来我这里。他知道我的生日,纵然他第一遍输错,也还有两次机会,第二次一定会输他自己的生日。”   “你还真了解他。”   “他不知道妈咪的生日,又没其他日子能试。”裴临很久没回家了,虽然正值夏季,但屋里挺冷,是一种毫无人气的冷意。“喝茶得等我烧水,没时间等可以先走。”   “局里没事,我很空。”   “哦。”   “不介意我随便走走?”   “如果我说介意,景队会不会以为我家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裴临浅笑,风轻云淡的模样一直挺欠揍。   “看来你不介意。”景衡也笑了。   裴临:“……”   景衡心情不错,晃悠上了楼。他早就想研究裴临的卧室了,结果挺出人意料。裴临的卧室装饰简洁大方,一点也不符合裴临别扭的性格。景衡在床边研究了半天,发现床挺舒服。   景衡特意看了房间在黑暗下的真面目,还好,没有黎佑那种变态爱好。   溜出卧室,晃荡进了书房。第一反应,采光不错。第二反应,藏书挺多。然后,景衡发现,藏书基本分为四大类,刑侦类,心理学类,医学类,艺术类。不知道裴临是真的热爱阅读,还是撑撑场面?   书架上有一个画册,景衡翻开第一页就惊了。   一个女人的裸/体。   第二页。   一个男人的裸/体。   景衡知道这是人体艺术,尽管他从来都欣赏不了这种美。但这两页画纸给景衡的感觉太奇怪了。逼真。真的甚至肌肤纹路都能辨识到。景衡快速浏览了随后的画纸。   景衡惊得都不知该怎么表达了。如果他刚才看到那些刑侦类的书籍以为进了警察的书房,那么现在,他怀疑自己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一页页,人体内部结构图,内脏,血管,清晰可辨。医学生的笔记也不过如此吧。最惊悚的是,景衡竟然在页脚处看到了比例尺,裴临这是在作画还是作图?真没看出裴临比宗琳更热爱超级写实!这完全不符合裴临这位大少爷平时表现的浪漫主义。   看得有点反胃的景衡合上画册,放回原位。   书桌上有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外国女人,栗色大波浪卷发垂在同侧,性感。深邃五官上的那双冰绿的眸子最惑人。景衡想不出任何词形容她的美丽,但他知道,这个女人比世上的任何珠宝都耀眼。   女人坐在草坪上,她的身边是一个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男孩怀里有一个足球,笑容灿烂。   原来,裴临没来中国前,他生活得这么幸福。   景衡想,如果裴临的母亲没有患绝症,她一定不会把裴临送到中国,自己也不会认识裴临。不认识裴临的生活是怎样的?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交集,……   “漂亮吗。”   景衡回神,裴临拿着那个相框,淡淡笑着,也不知他问的是自己,还是景衡。   “漂亮。”   “我也觉得。”裴临的指尖轻轻抚过相框中女子的脸,那么小心翼翼,“妈咪是世上最漂亮的人。”   “水烧好了?我们下楼吧。”   “好。”裴临将相框放回原位,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说实话,景衡对裴临拿出茶叶这件事还挺意外,他以为裴临会偏爱咖啡。“茶不错。”   “喜欢可以送你。”   “我好像没见你过画画。”   裴临惊讶地看向景衡,眨巴了眼睛。“我想,以景队的性格应该欣赏不来人体艺术的美,你会不会以为我这算色/情交易?”   裴临说中了。“你一个画画的怎么会认识一个学医的。”   “艺术源于生活,既然我画了人体,就必须符合人体的真实结构,”裴临漫不经心回道,“为了追求真实性,我经常跑去隔壁帝国理工的医学院旁听,去得多了就认识李斯特了。”   裴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了,他曾说过李斯特陪伴了他十七年。但是,景衡也没有察觉到这番话的特殊之处。   “你为什么要学绘画。”   “景队,你知道当年我刺那人时在想什么吗,”裴临的笑容突然怪异起来,似乎有点癫狂,“我想,手好疼,为什么用尽力气也刺不下去,下次我一定要看看这层皮后面藏了什么。”   “后来,我学了绘画,了解了医学人体结构,我发现原来是肋骨阻碍了我,我把人体结构画在了脑子里,”裴临淡然笑道,“你瞧,我刺黎佑的每一刀都完美地避开了肋骨,不仅轻松,效果也不错。”   景衡将杯子放回茶几,看向裴临的眼神分外平静,“你不该告诉我。”   “封芮说的没错,我很危险,你要小心哦,表哥。”   绑架   大概是夏天太热,连罪犯都躲在了家中避暑,S市难得平安地度过了一个酷热的夏季。   “阿衡,你今天是寿星,别瞎忙活了。”乔净倚着沙发,慵懒地玩着手机。   景衡没搭理她,自己不干活,难道要让裴老师一个人忙前忙后?该死的宗政,要早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瞎出现!   说曹操,曹操到。   今天,竟然还带了个拖油瓶。   “你怎么来了!”景衡不可思议看着“乖巧”跟在宗政身后的裴临,裴临竟然主动踏进这里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裴临浅笑,他就是喜欢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临!”乔净一听这声音,惊得扔了手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阿临,你怎么来了?”   “政哥带我来的。”   乔净疑惑地看向宗政,这混蛋不会打算向老爸坦白吧?为什么宗政和裴临在一起,自己会这么不爽?   “裴老师呢。”   “厨房。”   “我去帮他。”宗政无视了乔净警告的眼神,像往常那般淡然走向了厨房。   “阿衡,你的菜……”裴溯走出厨房,见到客厅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未完的话再也没说出口。   “裴先生,好久不见。”   宗政毫无发应,景衡略有惊讶,乔净不可思议。   “伤好了?”   宗政略有惊讶,景衡不可思议,乔净怀疑人生。   “托您的福,好了,”裴临浅笑,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裴溯,“我听政哥说是您输血给我,我买了一些补血的补品,特意来感谢您。”   “既然来了,一起吃饭。”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去看看我的菜。”景衡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率先撤退了。   “我去帮阿衡。”乔净再好奇也没打算现在追问,反正两人能和平相处就好。乔净找了个借口溜了。   “我去拿礼品。”宗政虽然不太喜欢裴临,但他还没小气到吃裴临的醋。   “我帮你。”   景衡回到客厅,被堆积如山的礼品惊了。他以前觉得乔净说宗政用车载礼物是夸张,现在发现,裴临出手也挺阔绰。虽然以裴临的手笔,送救命恩人礼物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现在这个恩人是自家老爸,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景衡发现,裴溯和裴临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吃饭了。”   从前,裴家吃饭,如果遇上乔净有应酬,只有裴溯一人,偶尔有宗政,今天景衡在,连裴临也来了,难得人多,但热不热闹是另一回事了。   “抱歉,有案子,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景衡接了个电话,匆匆起身。   “谁犯事这么会选日子!”乔净不满,“你生日就不能安心吃个饭?S市警局就你一个警察?”   “孩子丢了,急事。”   “你们刑警队最近管得越来越宽了。”   “绑架,”景衡无奈地看了看乔净,“你上司的小女儿。”   “啊?”乔净惊愕,风致集团总裁的宝贝女儿被绑架了?虽然她不喜欢那位上司的夫人,但她对“瑶瑶”还是挺喜欢的。   “那你快去。”   “我保证,加上黎佑,一共三人,”裴临接受到景衡的目光,顺便解释了一下,“除非有我没见过的。”   景衡匆匆走了。   “阿临,你今晚住这儿吧,晚上回去不安全,”乔净格外担心,尤其是绑架,“上次你换下的衣服我理好放在你房间了。”   裴临准备的借口全被乔净的“周全”考虑塞回了肚子,他只得点了点头。   景衡到的不是警局,而是风致集团总裁的私宅。警局技术部的同事已经监控了所有座机,以及总裁夫妇——曲慎远和钟涵的手机。景衡和这对夫妇打了声招呼就溜了。凡是绑架案,和家属沟通是令人头疼的事,景衡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抚家属。   “阿秋,说说详细情况。”   “你不是在过生日吗。”仰秋好奇,但转念一想,以景衡的性格,一旦知道有案子,绝对会来。“说来也巧,今天也是曲玥生日。他们一家在外面餐厅给曲玥过生日,曲慎远去停车场开了个车,钟涵给曲瑶去买了串冰糖葫芦,转眼不过四五分钟,曲瑶就不见了。”   “他们先报了失踪,一个小时后,接到电话才知道是绑架,”仰秋的话出现了三四秒的停顿,似乎在感慨什么,“索求现金一个亿。”   景衡不可思议。一个亿?!这绝对是绑架史上对勒索的一次巨大突破!曲慎远作为风致集团总裁,钟涵作为风致董事长的唯一千金,两人的身价绝对不止一亿,但谁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一个亿?更何况,一个亿的现金有多重?至少目前为止,无人计量过。   “曲玥呢。”   “熹姐陪着她,”仰秋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不远处的沙发,“钟涵认为曲瑶被绑架全是曲玥的错,她打了曲玥。”   景衡顺着仰秋的视线飘到了钟涵身上,不敢相信这个优雅的贵妇会动手打女儿。“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下得去手?”   “众所周知,钟涵偏爱小女儿,至于曲慎远,虽说一视同仁,但谁知道敏感的小姑娘心里又怎么想。”   偏爱,景衡第一反应就是宗家。难不成豪门都偏爱幼子?景衡庆幸自家老妈只生了一个,万一自己多个兄弟姐妹,以景衡小时候的闹腾样,他应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大了。尽管如此,景衡依旧无法理解对幼子的偏爱出于何种心理。   曲玥在她的公主房休息,漂亮的脸蛋又红又肿,由此可见这一耳光的力度有多大,但曲玥不哭不闹,分外安静。   景衡从小受律师老妈熏陶,他认为扇耳光是一种极度侮辱对方的方式,成年人都能因此感到屈辱而失控,更何况一个孩子,她该如何化解自己心中的委屈和难过?以钟涵今天的行为,想必以前对曲玥也不会好到哪去,偏爱得过分了。   段熹坐在床沿,生无可恋地看向了景衡。“老大,这女孩太难伺候了,”段熹凑近景衡,低声抱怨,“我陪她半小时了,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她就没搭理过我。”段熹的耐心不好,但她善良,她心疼曲玥。   “你坐沙发去,我来。”   段熹如同大赦,兴奋地投入了沙发的怀抱。   “你就是曲玥吧,今天是你12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景衡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其实,今天也是我生日,我们是不是挺有缘。”景衡毫无罪恶感地把裴临经常用来调戏的话拎了出来,效果不错,曲玥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不信?”景衡从口袋拿出了身份证,“你看,我们是不是同一天生日。”   曲玥确实看了,事实如此。   “但是我们俩运气都不太好,你生日这天,你妹妹被人绑架了。我刚在参加生日聚会,我的同事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的蛋糕才吃了一半。”景衡的谎言信手捏来,他对甜腻腻的东西一向没兴趣,但骗骗小姑娘绰绰有余。“你的爸爸妈妈也给你买蛋糕了吧,好吃吗。”   “好吃。”   段熹在沙发上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谢天谢地,您老终于开口了!   “你妹妹有没有送你礼物。”   “嗯。”一些乱糟糟的涂鸦,她已经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妹妹一定很爱你。”   曲玥没接话,又陷入了沉默。   “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但是他不是我亲弟,当年我也恰好12岁,他6岁。他第一次来我家就吸引了我爸妈的全部注意。”景衡放松地倚着椅子,为了不教坏小朋友,他没翘二郎腿。“他漂亮得像个娃娃,虽然他不爱说话,但很乖,初到陌生环境不哭不闹。我小时候很不听话,特别闹腾,我妈非常喜欢乖巧的弟弟,凡是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妈先想到的永远是弟弟。所以我特别讨厌他,他是外来者,却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景衡的话吸引的不仅是曲玥,还有段熹。   “有一天,我妈带我和弟弟出去玩,她给我们去买冰淇淋,让我看着弟弟,我偷偷告诉弟弟,妈妈让他去其他地方等,他很听话,他走入了人群,不见了。我妈回来问我弟弟呢,我告诉她弟弟跑入人群了,我没追上。我妈很生气,她打了我,怪我没照顾好弟弟。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弟弟不见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生气又能怎么办。”   “然后呢。”曲玥好奇故事的后续发展。   “我妈报了警,我家没钱,自然不会被勒索,”景衡淡淡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后来才知道他被人贩子拐走了。”   段熹看向景衡的眼神格外复杂。虽然这个故事和曲家姐妹的情况挺相似,大概是在影射真相。但是,为什么她隐隐觉得景老大这个故事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情感挺真。   “他回来了吗。”曲玥完全被景衡的故事吸引了。   “我回家之后非常不安,我害怕警察找到他,他会告诉警察真相。我不喜欢他,他却很尊重我,他会跟在我身后喊我‘哥哥’,纵然我骂他,打他,他也不会告诉爸妈。晚上我做梦,梦见他回来了,他哭着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他说他被人欺负了,他想回家,我为什么不去救他。”   “这样过了一周,他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一到晚上我就不敢睡觉,我一闭上眼全是他,我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哭。”   曲玥猛然一惊,突然看向了窗外,又受了惊吓般缩到了被窝里。   “后来我告诉了爸妈,也告诉警察那个拐走弟弟的坏人长什么样,警察很快找到了我弟弟,他得救了,我也得救了。我弟弟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我骗了他,他还是很尊重我,他很感谢我救了他。”   “现在我们的关系很好,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那件事了,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景衡在曲玥床头的便签纸上留下了联系方式,“上面是我的手机号码,下面是我弟弟的,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找我们聊聊。”   景衡离开了房间,段熹连忙凑上去,低声追问:“老大,你怀疑曲玥骗了曲瑶,想让曲瑶失踪。”   “以曲家的情况,曲玥确实有这么做的动机,况且,她刚才的反应像是做贼心虚了。”景衡不会哄孩子,他费了这么多口舌说的自然不是废话。“但愿她见到了绑匪,主动告诉警方。”   “老大,这故事的真实性占了几成?”段熹的眼神变得怪异了。   “两三成。”裴临乖是真的,但从没叫过自己哥哥。自己闹腾是真的,但没有欺负弱小的恶习,自己反倒保护裴临来着。爸妈偏爱裴临是真的,但没这么夸张。裴临被拐也是真的,但不是被自己骗的,当时自己被有趣的东西吸引了,转身时裴临已经不见了。   “弟弟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就继续不知道吧。”景衡潇洒地走了,却不知道段熹偷偷去看了那个联系方式,也默默记下了。   景衡一出门就给裴临打了电话,串供是关键。   “表哥,你以前打过我?”   “你是我们家的小王子,我怎么敢。”景衡挑着重点复述了故事,却被裴临挑了问题。   “表哥,其实,你挺恨我的吧。”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当年一直想让我妈给我弄个弟弟妹妹,但我妈担心再生一个像我这么闹腾的,家都能掀了。你的出现满足了我的愿望,也满足了我妈对乖巧孩子的憧憬。”   裴临没接话,景衡继续说了。   “裴临,我认为以你的智商和成熟,除非他们使用特殊手段,否则无法带走你。”景衡停顿了很久,但他知道裴临仍然在听。“当年,是你自愿和他们走的吗。”   “是。”   景衡的手微颤,他怕自己拿不稳手机。   “他们说妈咪在找我。”   还好,至少裴临不是为了引起家人的注意,故意和人贩子走的。“你相信他们?”   “我愿意尝试。”裴临明明知道妈咪离开了他,也记得妈咪告诉过自己,无论是谁告诉他可以带他去找妈咪,都不能相信。但裴临愿意尝试,哪怕会有生命危险。他只是太想念妈咪了,想念妈咪的笑容,想念妈咪亲切地喊自己那声“宝贝”。   “阿临,你该走出过去了。”   试探   钟涵已为人母,公主病却依旧存在,她不喜欢听从别人的要求。她疼爱曲瑶,却又不愿听从绑匪的话交出一亿,她报了警,但又担心警方介入会伤害女儿。她是一个矛盾的人,也是一个能折腾的人。   “警官,绑匪这么久都没来电话,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报警了,他们不会撕票吧。”曲慎远一夜没睡好,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他满脑子都是他的瑶瑶。“警官,我凑到了三千万,如果绑匪来电话,我就去交易。”   “你发什么疯!三千万和一亿能一样吗!他敢提一亿,会不知一亿现金有多少!”钟涵起身,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格外响亮,“你不准乱来!万一绑匪恼羞成怒伤害瑶瑶怎么办!”   “还不怪你!是你没照顾好瑶瑶!”   “曲慎远!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你那宝贝女儿生日,你提议我们出去吃饭!瑶瑶会丢吗!你现在怪到我头上!曲慎远!是你没照顾好瑶瑶!”   “钟涵!玥玥也是我们的女儿!你眼里心里只有瑶瑶!你让玥玥怎么想!”这对夫妻吵了起来,众警官选择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每次遇到这类案子,听家属吵架的内容都能改编出一部狗血家庭伦理剧了。   “曲慎远!你要是心里有玥玥!你会凑三千万?我们家虽然有钱,但一亿对我们家也是一个大数目!我们交了钱!以后玥玥,瑶瑶的生活怎么办?我的生活怎么办?”   “我看你在意的只有你的生活吧!这三千万你有出过一分钱吗!”   “曲慎远!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的生活吗!你能凑到三千万吗!”两人越吵越凶,越吵越起劲,甚至把那些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连初恋都没放过。   “焦妹,什么情况。”段熹刚到曲家就看到这对夫妻间的浓浓硝烟,万分好奇。“绑匪来电话了?”   “没有,他们自己吵起来了。”   “绑匪太久没来电话,身为父母感到不安,吵架反而能暂时转移注意。”仰秋虽然头疼,但也理解。   “距离发生绑架已经十五小时了,只来过一个电话,确实不符合绑架案的风格,”段熹漂亮的眉毛全都皱在一起,“难不成绑匪猜到警方介入,撕票了?”   “一亿现金对曲家,钟家而言都不是在短时间内能筹齐的,既然绑匪提出了这个要求,他必料到警方会介入,他明白,也给足了时间。”仰秋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不担心那个年仅六岁的女孩,只是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你这么一说,倒显得绑匪还挺有人性。”段熹着重了“人性”,更多的是对绑匪的嘲讽。   “我查了和钟涵,曲慎远有联系的人,”王侯匆匆赶到,加入了八卦的“讨论”,“认识的人对钟涵的评价挺差,对曲慎远的评价还不错。他们都不懂曲慎远为什么会娶钟涵。”   “这还不简单,你也不瞧瞧钟涵是谁的女儿,是个男人,谁不想做风致的女婿?”段熹耸耸肩,满不在意。   “关键是曲家本身条件也不错啊。”王侯摊了摊手,他不懂有钱人的心理,“大概口味比较重,有受虐倾向。”   “侯哥,你觉得,曲慎远像有受虐倾向的人?”焦尔的目光自觉地飘向了正和钟涵吵架的曲慎远。   王侯顺着焦尔的视线看去,他想,曲慎远还是挺绅士的,盛怒之下也没打钟涵,也就顺手砸了个大花瓶。有钱人大概都不怎么心疼钱,这么贵重的花瓶说砸就砸了。   “老大去哪儿了。”段熹好奇地四处望了望,没搜索到他们高大威猛的景老大。   “曲玥要见老大的弟弟。”焦尔挺无语,曲玥不知抽了哪门子疯,一大早竟然迫切地想见老大的弟弟?曲家的人都不太正常。“老大带她走了。”   “啊?以现在曲家的情况,他们放心老大把曲玥带走?他们也不怕一个没回来,另一个也失踪了。”段熹惊愕,但看到吵架的曲慎远和钟涵,她释然了,估计这两位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吧。“顺便问一句,你知道老大的弟弟是谁吗。”   “不是裴临?”焦尔被段熹的问题弄懵了,“我记得裴临叫老大表哥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景衡想想自己也是心大,还真就独自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出门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特别像猥琐大叔。   银河湾7-3号。   “这是你家?”曲玥像个好奇宝宝,东张西望。   “差不多。”   “警察都很穷吗。”偏偏曲玥的眼神很真挚,很无辜。   景衡:“……”   大小姐,虽然这里比不上你家豪华,但在二十年前,这也是豪宅!   景衡早就通知了裴临,等他们进入屋子时,裴临坐在沙发上看被裴溯看剩下的新闻,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好,我是裴临,”裴临起身,绅士地笑了笑,“我哥说你想见我,很高兴认识你,曲玥小姐。”   曲玥显然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男子惊艳了,也对他好感倍增。“我能坐到你身边吗。”   “我的荣幸,请。”   景衡现在挺后悔,他怎么会想到裴临会用对待成年女子的态度对待一个十二岁小姑娘?偏偏这小姑娘还真吃这套!   “我听你哥说他骗过你,害得你被人贩子抓走了。”曲玥开门见山,她觉得这个男人确实和景衡描述的那样,漂亮,乖巧,仿佛能告诉他所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定会为自己保守秘密。“你恨他吗。”   “说实话,我忘了。”裴临淡淡笑了笑,语调轻松。   “忘了?”曲玥惊愕。   “当时我才六岁,那件事对我的影响特别不好,我的大脑在自我保护,它主动让我忘了。”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忘。”   “记得会痛苦。”裴临浅笑,裴临的笑容一直能蛊惑人心。“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么。哥哥成熟了,他很爱我。如果你也能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你会过得和我一样幸福。”   “我忘不了。”   “既然忘不了,那么,你愿意告诉我那些令你不开心的事吗,说出来会感到轻松。”   景衡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他从未见过这么温柔的裴临,一个温柔得令人着迷的裴临,裴临说的每句话都令人不知不觉相信。   “爸爸妈妈不爱我,他们只喜欢妹妹。”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爱你,或许是你误解了他们的意思。”裴临微笑着,轻柔的语调令人不自觉放松。“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全家在外为你庆祝生日,他们是爱你的。”   “那是因为……”曲玥突然止了话,随后继续说道,“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来没有抱过我,但妹妹小时候,他都会抱她,亲她,他说这是他的小公主。”   “当时你还小,不记得了,以后你问你妹妹,她一定也没有印象。”   “是吗。”曲玥似乎相信了裴临的话。   “男人不擅长表达,他爱一个人,永远在默默付出,你只是没有发现,他也不会让你发现,他觉得被发现会没有面子。”   “你爱一个人也是这样?”   “嗯。”   “但是你不说,不表达出来,她怎么知道你爱她。”曲玥好奇盯着这个微笑的男人。   “如果他不爱我,我强求有什么用?”裴临浅笑,风轻云淡的笑容吸引了曲玥的全部注意,“如果他爱我,他会发现,我一直都在他身边。”   “其实,你稍稍注意下,你也会发现你的爸爸妈妈就在你身后。我想,如果今天不是你的妹妹被绑架,而是你,你的爸爸妈妈同样会担心。”   “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们,妹妹是我骗走的,他们还会爱我吗。”   裴临微怔,与景衡交换了眼神。景衡昨天讲故事时就发现这个小女孩不对劲,没想到真被自己猜中了!   “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的妹妹也不会怪你。”裴临依旧用温柔的语气与曲玥交谈,“我没有怪过哥哥,如果当时哥哥没有及时告诉警察,今天你就无法在这里见到我了。”   “但我不能告诉他们。”   “为什么。”裴临惊讶,他竟然看不懂一个小女孩?裴临有了小小的挫败感。   “我知道爸爸不爱妈妈,但我不希望他们离婚。”如果他们离婚了,他们会过得比现在好,曲玥过得不幸福,又怎么能让他们比自己开心呢。   “你妹妹失踪和他们离婚有关系?”   “妈妈很爱妹妹,如果她知道妹妹是爸爸带走的,她一定会和爸爸吵架,爸爸也一定会和她离婚。”   景衡震惊,立即站了起来,正要冲过去,却被裴临瞪了一眼,他只得乖乖坐回了位子。   “你看到你爸爸带走了妹妹?”   “我骗她去那里等爸爸,她去了。她看到了爸爸,和爸爸走了,但是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说妹妹不见了,妈妈打了我,我就不想告诉她。”曲玥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着急,害怕的样子。   “你见到你爸爸身边还有其他人吗,”裴临追问,但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迫切感,“那人和你爸爸,妹妹一起走了。”   曲玥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爸爸会伤害她吗。”   曲玥再次摇了头,“爸爸也很爱妹妹。”她一直知道爸爸说爱自己是骗人的,他以为自己还小,傻得会相信他的哄骗。   这段时间景衡已经联系了仰秋,时刻关注曲慎远的举动,调查曲慎远的通话记录,顺便联系了段熹把曲玥接走,因为他知道裴临有话要对自己说。   “我觉得曲玥有问题。”裴临难得严肃,难得正经,“既然曲慎远绑架自己女儿的事还没暴露,说明他早有预谋,而不是临时起意。钟涵宠溺曲瑶,不会轻易让曲瑶离开自己的视线,曲慎远需要一个能令钟涵放松警惕的帮凶。”   “你的意思是,曲玥帮曲慎远转移钟涵的注意,然后骗曲瑶去找曲慎远?”   “这是我的个人猜测,我觉得曲玥骗曲瑶爸爸在那里,曲慎远确实存在的概率太小。况且,曲慎远要从钟涵身边直接带走曲瑶风险太大。”   “这小女孩真不简单。”景衡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裴临身上,当裴临看到裴溯对乔净的温柔时,裴临对乔净会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裴临无视了景衡对自己的审视,他知道景衡在想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家庭矛盾要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背负?“你觉得曲慎远绑架曲瑶的目的何在。”   “反正不是钱,估计就是曲玥指的离婚吧。”裴临漫不经心应道。   “他想离婚非得绑架自己女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怎么知道曲慎远的想法?”他现在还怀疑钟涵知道是曲慎远绑架曲瑶来威胁她离婚。   “今天谢谢你。”   “这是交易,景队别忘了欠我一个要求就好。”   迟来的礼物   警方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绑架案。爸爸绑架女儿,外公是帮凶,他们的目的是逼妈妈签署离婚协议。结果,妈妈知道绑架女儿的人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老爸。曲家和钟家瞎折腾,害得警方瞎忙活。   至于这个案件怎么判,那是法院该担心的事。   景衡第一次时间将结果分享给了裴临。曲慎远和钟涵出自豪门,以曲慎远的身份,才华,爱慕者挺多,曲慎远为了清净,和钟涵约法三章,做了对假情侣,没想到钟涵假戏真做/爱上了曲慎远,但曲慎远没兴趣,钟涵从小就没被拒绝过,郁闷的她设计了曲慎远,两人发生了关系,钟涵还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奉子成婚的婚姻不太美好,结了婚的曲慎远发现钟涵在骗自己,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谁都没想到这段婚姻竟然持续了这么多年。   钟老能参与绑架,是因为他也同意离婚。曲慎远威胁他,如果他不同意,就把风致搞垮,钟老怎么会甘心。钟家和曲家的故事,如果拍成八点档家庭伦理剧,收视率可能挺高。   “宗先生,你对曲家这案子有何感想?”景衡好奇,不知道当年宗政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毕竟,宗家对幼子的偏爱程度绝对比曲家严重。   “曲家的家事,外人不该妄加评论。”宗政非常正人君子地笑了笑。他能有什么想法,宗家和曲家的情况不同。他没骗过宗顺,但他离家出走过,他想看看,如果自己失踪了,父母会担心自己吗。当年的他很幼稚,但正因他的幼稚,他遇到了裴溯,他不后悔。   “小朋友,外面很危险,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宗政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这个男人笑起来似乎能吸引整个世界的目光。宗政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同学们讨论哪个班的女孩最漂亮完全没有兴趣。他发现,同学们说的那些女生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男人。   但是宗政不想理他,自己已经16岁了,这个男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为什么自己是小朋友。   “小朋友,坏人最喜欢抓你这种好看的孩子了,早点回家。”   “你是坏人吗。”宗政平静看着男人,然后,男人笑得更灿烂了,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事。   “如果我是坏人,你愿意和我走吗。”   “好。”   宗政倒希望他真是坏人。宗政跟着他到了银河湾,这是当年比较有名的富豪区。   “小朋友,吃晚饭了吗。”   宗政原本想拒绝,但他放学后就走了,他已经很久没进食了,经男人一提醒,他确实饿了。   宗政好奇坐在客厅,最后没忍住溜进了厨房,男人系着围裙在做饭,男人注意到了宗政,转身笑了笑,“再等会,马上就开饭,饿了就去冰箱找点吃的。”   “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找佣人做饭。”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明白吗,小朋友。”   “我有名字,我叫宗政。”宗政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直用大人的口气对自己喊“小朋友”。   “我记住了。”男人浅笑,接受了宗政撒娇般的语气。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不告诉我你的吗。”   “裴溯。”   “我也记住了。”   裴溯无语笑了笑,“阿政小朋友,麻烦端个饭菜。”   “我不小了。”   “我以为只有小朋友和父母闹别扭会选择离家出走。”裴溯若有所思一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宗政惊讶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是警察。”裴溯的笑容出现了裂痕,但很快,恢复了原状,“曾经是,现在我是一个大学老师。”   宗政更惊讶了。为什么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已经成为了老师?   “你怕老师吗。”裴溯笑着,揉了揉宗政的头发,“老师不是魔鬼,不会吃人的。”   “为什么你不做警察了要去做老师?”   “警察是个危险的职业,一不小心就会没命。”裴溯依旧在微笑,但宗政感觉到了他的悲伤,尽管宗政不明白他悲伤的原因,宗政感到庆幸,幸好这个男人不是警察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两人对坐,安静地吃了饭。   “阿政小朋友,你该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   “天下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爱你,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宗政再次惊了,他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人。“你调查了我?!”   “我有几位警察朋友。”   “你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爱我,”宗政生气了,“你不会明白的,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回家。”   “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明白为人父母的想法。”   宗政不可思议,“你有孩子了?”   “嗯。”   宗政有点难过,有点失望。   “我送你回家。”   “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   宗政陷入了回忆,裴临没打扰他,悄悄拐走了景衡。“表哥,你喜欢什么,我送你,”裴临无聊的日常就是调戏景衡,“作为迟来的生日礼物。”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把自己送我?”景衡饶有趣味看着裴临。   “我的身价很高,怕你养不起。”   “你知道,我家虽然没你有钱,但养个大少爷还是没问题的。”景衡顺着裴临的话接了下去,他依旧在笑,在观察裴临的反应。   裴临微怔,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表哥,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挺聪明吗,不明白?”景衡笑得有点危险,气息有点可怕,“如果你不明白,我勉为其难地……”   “我突然想起我有约,礼物的事明天再说。”裴临打算走为上策,却被景衡拽了回来,直接抵在了墙上。   “阿临,你掰弯了我,不该对我负责吗。”景衡的脸凑得很近,呼出的气吹在裴临脸上,裴临惊得一个激灵,他挣扎,却无效。   “表哥,我想你误会了,”裴临露出了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我喜欢的是女人,像封法医那样的漂亮女人。”   “裴临,以后你想说出口的话,请先在心里说服你自己。”   “表哥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裴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在寻找适当的时机逃走,他不喜欢景衡居高临下的气势。   景衡被裴临一口一个“表哥”气得直接把裴临压在墙上,强吻了。如果不是裴临要踢景衡,景衡绝对不会轻易放开他。裴临的皮肤偏白,脸泛红得特别明显,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裴临扬手就要打,景衡紧握了他的手,限制了裴临的动作。   “裴临!你能不能别这么别扭!你说你讨厌警察,你书房为什么有那么多刑侦类的书,为什么三番五次帮助我破案!你明明在乎你爸,却偏要说些伤人的话气他!裴临,你明明爱我,为什么要逃避!”   裴临被景衡恶人先告状的气势惊傻了。   “既然你不说,那么我来说,我爱你,裴临!”景衡松开了裴临的手,自暴自弃地吼道,“该死的混账东西!老子爱上你了!”   裴临惊怔。   景衡吼完这番话后反而冷静了。   气氛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景衡没等到裴临回应,转身走了,他们需要时间思考,拒绝,或接受。景衡的手被牵住,景衡条件反射地转身,裴临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景衡,“你说的没错,我爱你。”   我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小时候觉得这个傻傻的大男孩保护自己时特别可爱,似乎,他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景衡惊了,他现在开心得不知该说什么,任何美好的词汇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表哥,你的吻技有待提高,需要我教你吗。”   “我喜欢实践教学。”景衡把裴临推到墙,裴临吃痛,但他现在并不在意,开心暂时麻痹了他的神经。   热烈而疯狂。   这一刻,他们的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上帝之眼   “焦妹,老大今天中彩票了?”段熹的转椅滑到了焦尔的办公桌面前,低声询问。   “大概。”   “我怎么没这个运气。”段熹哭丧着脸望天花板,转而谄媚笑道,“焦妹,苟富贵,勿相忘。”   “熹姐,这种运气也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焦尔无力地笑了笑。   “熹姐!熹姐!”王侯冲到了段熹面前,“熹姐!老大今天吃错药了?他刚才竟然叫我王爷!他连侯爷都没叫过我!”   “恭喜恭喜,晋升爵位,”段熹浅笑,暧昧凑近,“王爷,开宴庆祝吗。”   “不该庆祝老大么。”   “秋娘子,你和老大这么熟,你知道老大抽风的原因吗。”段熹又把目标转到了浏览网页的仰秋身上。   “恋爱了吧。”仰秋浅笑。说好单身到老,结果阿衡先找了个伴,自己怎么能落后他太多。仰秋看向段熹。熹姐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奈何名花有主,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同事,好友。仰秋瞥向万祎,呆萌的小姑娘,奈何不懂浪漫。   仰秋暂时失去了观察目标,他该走出警局看看更广阔的世界,那么问题来了,哪个职业和警察的配对度最高?罪犯么,你逃我追,别有一番浪漫。   “老大恋爱?是谁?”段熹激动不已,此时她想告诉整个警局,刑警一队队长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没有案子的刑警队,众人优哉游哉,该八卦的八卦,该睡觉的睡觉。   “景队,麻烦出来一下。”没有案件,但封法医出现了!这预示着什么?众人以“原来如此”的暗叹,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法医找我什么事。”景衡自从昨天表白成功后,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祝贺自己,世界明媚,毫无一丝阴霾。   “你和裴临在一起了。”   景衡差点给封芮跪了,如果封芮说自己恋爱了,他还没觉得有多奇怪,结果封芮直接说出了裴临。现在的心理医生已经剽悍到这种程度了?   “整个警局都以为你今天中彩票了,现在我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令你高兴的真正原因,”封芮看懂了景衡的意思,善意地解释了,她不是神,看不透一切,“至于裴临,我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他也明确告诉过我他喜欢你。而你,与裴临接触多了,你变了。”   “你早知道他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他的隐私,并没涉及道德,法律的底线,我应该为他保密。”   “你来找我应该不止为了确认我今天开心的原因吧。”景衡虽然不懂心理医生那套玄虚的东西,但他作为警察,有警察的观察技巧。   “我想我没有权利要求你离开裴临,作为同事,我提醒你,注意裴临。”   封芮的警示,景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你在怀疑裴临什么。”   “我和他接触不多,说不上来,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封芮看出了景衡强忍的不耐烦,换了句话,“你真正了解裴临吗。”   景衡愣了,真正了解裴临?   “我知道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英国生活,其实你和裴临只相处了四五个月,你敢保证你见到的裴临就是真正的裴临?你有没有想过,他完全可以伪装出一个他想让你认识的裴临。”   封芮咄咄逼人的语气确实令人不爽,但景衡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而且她说的很有道理。裴临身上有太多秘密,至少那位神秘的李斯特,景衡对他一无所知。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裴临?   如果裴临没有被害妄想症,那天通话时裴临流露出的悲伤与绝望也不像作假,裴临知道有敌人,却不知敌人是谁。那么,招致敌人的是谁?景衡只能想到一个人,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裴临的母亲。   “谢谢。”景衡走了,没回办公室,他迫不及待想见一个人,一个能解答他所有疑问的人。   “裴老师。”   裴溯看着风尘仆仆的景衡,有点意外。“有事?”   “我想和您谈谈。”   这个时间点,乔净在公司上班,由于绑架案,曲慎远再也不是风致集团总裁了,乔净成功上位了,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宗政也在公司上班,至于裴临,也不会出现在银河湾。   这个时间点,非常适合两人谈话。   “裴老师,阿临的母亲是谁。”   裴溯微怔,却没有景衡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反而淡然回道:“我以为他早告诉你了。”   “裴老师认为阿临会告诉我?”   “他喜欢你。”   景衡:“……”   为什么他觉得全世界都知道裴临喜欢自己,只有自己后知后觉?   “夏洛蒂米凯勒斯,英籍,世界著名珠宝设计师,”裴溯停顿了一会,他在犹豫是否该告诉景衡,最后他认为景衡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是她明面上的身份,她有个国际知名的代号,‘月’。”   景衡一时没反应过来,月?   “确实是你想的那个‘月’,她是珠宝大盗,国际通缉犯,”裴溯解释,“她自取为‘月’,是她认为,世上只有月亮是她无法盗取的宝石,她自负,狂妄。”   景衡忍不住腹诽,她怎么不取名为“日”?太阳比月亮珍贵多了!   “裴老师怎么知道。”   “十八年前,她将阿临送到我这里,留了封信,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潜逃多年的大盗是那个全球著名的珠宝设计师。”当国际刑警全球追捕她时,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媒体上,向全世界讲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她说她盗取了我的精子,结合生下了阿临,她还留下一份亲子鉴定。”   “裴老师,那您是谁。”   “我曾经是国际刑警,”时间过得太久,久得他都快忘了自己曾是什么身份,“国际刑警的规定,成年参加任务前必须留下遗书和精子保存,她正是那时盗取了我的遗书,对我产生了兴趣,顺便偷了我的精子。”   景衡惊了,警察大学的老师曾是国际刑警?!难怪,裴溯从会将枪对准裴临了。对裴溯而言,裴临是国际通缉犯利用非法手段生下的孩子,裴临是他作为警察的一大污点。   同时,景衡好奇,裴溯的遗书写了什么,能令一个国际通缉犯产生兴趣,不惜盗取精子与自己的卵子结合诞生一个孩子?   “裴老师,阿临对我提过有敌人要杀他,国际刑警吗。”   裴溯惊怔,“他说有人要杀他?”   景衡发现,其实裴溯很关心裴临,但他不会表达,或许真的放不下裴临母亲那件事吧。   “你听过‘上帝之眼’吗。”   景衡震惊,昨天他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今天又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他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上帝之眼曾是一个由国际通缉犯自由联盟的组织,方便信息互通,逃脱追捕,月也是其中一员,但后来,有人试图控制上帝之眼,成为他们的首领,事实他也成功了。月自从有了阿临后,她就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想用夏洛蒂的身份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她想陪着阿临,但上帝之眼的首领容不下她的背叛,她无奈之下把阿临交给了我,逃走了。”   “所以,阿临的母亲还活着?”   裴溯摇了摇头,“上帝之眼会一直存在,国际刑警必有卧底,月可能知道卧底是谁,无论哪方,他们都会竭尽全力抹除月,她逃不了几年。”   “您怎么会来到S市。”   “我们执行一个任务时,发生了爆炸,一个小组全军覆没,只有我活了下来,你明白吗。”   景衡懂了,他们怀疑裴溯是卧底。   “我知道纵然他们没有明说,心里却都认为我是卧底,”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但裴溯不会告诉景衡,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唯一知道真相的月也死了,“我辞职了。”   “想杀阿临的人会有上帝之眼和国际刑警?”   “是。”   “他很危险。”   “嗯。”   “除非我们能摧毁上帝之眼,找出真正的卧底。”   “这不可能。”   “我爱他,我不想他死。”   “你以为他会傻得坐以待毙么,”裴溯看着景衡,眼神波动,那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他比你想象得要狡猾,他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简单。”   景衡挺无奈,为什么裴溯也这么形容裴临?   “阿衡,千万别轻易相信一个人,阿临也不例外,你能信的只有自己。”   景衡的心情很沉重,短短半个小时,他摄取了太多信息,他的思绪很凌乱,他甚至觉得S市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太平。否则,裴溯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既然他收养了乔净,他留在A市岂不更好?   往事   景衡彻夜失眠了,成功晋升为国宝,办公室的同事低声讨论开了,昨天和今天的景老大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乐极生悲?或者,封法医过于剽悍,老大的身体被掏空?   景衡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一队同事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他仍然在纠结裴临的事,甚至躲了裴临一天,他想,下次见到那个小破孩,估计又要闹别扭了。   景衡在办公室演了一个多小时的雕塑,终于有了反应。   “小张,封法医呢。”   “封法医还没来,大概家里有事耽搁了吧。”   景衡的心咯噔了一下,据他所知,封芮在S市是独居,无亲无故,家里有事是不可能的,以封芮的性格,睡过头根本不存在。   景衡连忙拨打了封芮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衡立即冲出法医部。按照警察的习惯,除非手机非正常关机,否则,手机保持24小时畅通。   幸亏景衡曾暗恋过封芮,对她的住址有印象。景衡飞驰来到封芮所住的小区,顺便拿了钥匙进门,屋内空无一人,卧室的床单不像有人睡过,封芮昨晚就没在家了?   “万祎,把封芮的通话记录调出来,查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在景衡调封芮这幢楼的监控时,万祎在警局里也很忙碌。   封芮昨天傍晚7点27分走出了这幢楼,7点42分开车离开了小区,再也没有回来。   “景队,我把通话记录截图给你了。”   景衡挂了电话,一翻邮件,被两个特殊时间的来电记录惊得差点把手机捏碎,拨通了一个备注为“麻烦精”的号码。   “你在哪。”   “银河湾。”   “老实待在那里。”   景衡冲到银河湾7-3号,结果看到裴临和裴溯在聊天?气氛貌似还不错?他都怀疑自己奔波太累,出现幻觉了。   “裴老师,借他一用。”景衡虽然有点不忍心破坏这个父子情深的画面,但也只是有点,封芮失踪才是大事。景衡把迷茫的裴临拽离了位置,拖到了客厅的角落。   “怎么了。”裴临原本想调戏几句,发觉气氛不太对劲,做了回乖巧的宝贝。   “昨天下午3点36分你给封芮打了电话。”   裴临微怔,嘴角微微上扬,语调里透着几分诱惑,“表哥,你调查我?”   “我现在没功夫和你绕弯子,你给我说实话。”如果不是裴溯在客厅,景衡真能把裴临揍一顿。因为那个时间点,景衡刚好和封芮聊完,走了。裴临这个电话打得实在太巧。   “表哥想听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裴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墙。   “裴临,你现在和我说实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你要是再胡说八道,那就别怪我了。”   景衡的严肃和裴临的淡然剧烈地冲撞在一起,裴临浅笑,“我威胁她,如果她以后还在你面前说我坏话,我就杀了她。”   景衡惊愕,“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说我在你身上按了监视器,你信吗。”   “不可能!”景衡为了避免身上携带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每天都会检查衣物,裴临不会有这个机会。   “你看,所以我没放。”裴临摊摊手,保持着淡然。   “昨晚7点以后你在哪里。”   “你抛弃了我,我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裴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景衡想,等封芮的事结束,一定要把裴临这祸害的嘴堵上,再把他关起来,免得出去祸害别人。   “昨天净姐让我来这里吃饭,我就来了,直到现在,我没离开过,”裴临终于正经了,“哥,封芮出事了?”   “没离开过?”   “如果你要证人,昨晚9点以后到今天7点,我一个人在房间睡觉,这段时间是没有证人的,其他时间,那位可以给我作证。”裴临的眼神飘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裴溯。   “你昨晚7点多给封芮打电话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什么?7点多我给封芮打了电话?”这次裴临不淡定了,坚定否决了,“这不可能!当时净姐,政哥,裴溯,我们在聊天,我绝对没给封芮打过电话。”   景衡惊怔,拿出手机给裴临看了通话记录,裴临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那个,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电脑。”   裴溯淡淡看了裴临几眼,上楼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递给裴临。   “你要电脑做什么。”景衡疑惑。   “我在封芮身上放了监视器。”裴临正在登陆监视器的账号,没有注意到景衡和裴溯听到这句话微变的脸色。   “信号被干扰了。”裴临很不开心。“哥,封芮怎么了。”   “失踪。”景衡现在不仅担心封芮,还担心裴临,谁在冒充裴临的手机号给封芮打电话?“她应该是接到冒充你手机号的电话后离开了家,然后失去了消息。”   “我不喜欢封芮看我的眼神,那天我请她吃饭,顺便在她身上放了微型监视器,”裴临接受到景衡怪异的眼神,忍不住解释,“我对她私生活不感兴趣,我也只是偶尔看看她在哪,在和谁说话。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宗顺死在盛世酒店停车场了吧。”   景衡发誓,他绝对没有怀疑裴临在偷窥封芮的私生活,他只是好奇,裴临是怎么做到把监视器神不知鬼不觉按在封芮身上,关键是封芮还没发现?!   “封芮是法医,按理说没有仇人,谁会冒充你的手机号约封芮。”   “封芮是国际刑警。”裴溯幽幽开口,把景衡和裴临惊了。封芮是国际刑警?该不会是国际玩笑吧?   “国际刑警为什么要藏在S市警局?”   “上帝之眼和S市有联系,封芮是他们派来的。表面说给我做心理疏导,其实是监视我。”   “您怀疑是上帝之眼成员抓了封芮?”景衡没想到昨天封芮提醒了自己,结果她就失踪了,昨天裴溯才提到上帝之眼,今天上帝之眼就出现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封芮,非得弄得这么复杂。”   “利用封芮引出更多的人。”   “阿临,你能追踪到监视器的位置吗。”   “我的计算机技术没有妈咪厉害,但是我知道信号开始被干扰的地方。”裴临看到地点时,表情转为怪异了。   “哪儿。”   “银河湾。”   不仅裴临感到诧异,裴溯和景衡同样惊愕。“具体点。”   “我不会。”但李斯特会。裴临没有说出后半句。   “账号密码给我。”景衡现在只能指望那个迷糊的小女警了。裴临毫不犹豫交出了账户,密码,反正监视器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等待是煎熬的。   “她教过你什么。”裴溯淡淡问了句。   “她能对一个孩子教什么?”裴临反问,但语气并不友善。这就是他不喜欢警察的原因,似乎任何话从警察口中说出都成了质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份。”   “我认为你应该不想知道,”裴临没有回避裴溯的审视,淡然应道,“而且,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认为不该告诉你。”   裴溯不再说话了,裴临也转移了视线,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景衡识趣走出了客厅,来到屋外等候万祎的消息,给这对相处模式诡异的父子一点交流空间。   “我打开过你的保险箱,我六岁那年。”   裴溯惊愕,眼睛闪烁着危险。   “你不该把一个职业小偷的儿子单独关在自己的房间,”裴临似乎没感觉到裴溯的强烈敌意,自顾自说着,“妈咪教过我开锁,教过我逃跑,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以前我不明白,看了妈咪给你的信后,我渐渐明白了。”   “我知道是妈咪对不起你,她不该盗取你的精子私自结合,不该在她有危险时擅自把我送到你身边,你没有义务保护我,照顾我。”裴临的目光没有在裴溯身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落在哪里,“我没有恨过你,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你与一般陌生人的唯一区别在于,我身上流着你的血。”   “但其实,我想我应该是恨你的。妈咪告诉我,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你要杀我,我觉得你骗了妈咪,你不值得妈咪的信任。后来,我开始恨妈咪了。她生我的最初想法是给你制造麻烦,虽然她后来改变了想法,但我认为明明是她厌倦了那种生活,却把我当作借口。她遇到危险,丢下我逃了。”   裴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裴溯上,“你说,如果当年妈咪没有偷看你的遗书,结局是否会不同。”   结局肯定是不同的,裴临不会存在,也不会活得这么累。   “这些年,她给你写过信吗。”裴溯很平静,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国际刑警了,现在他冲动,也不会有人保护他,为他善后。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既然她说她患了绝症,我也就当她死了。”裴临宁愿她真的患了绝症,也好过四处躲避上帝之眼的追杀。   “你对‘上帝之眼’了解多少。”   “你在试探我?”裴临突然笑了,轻快的语调与此时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你在想,我在英国待了这么多年,‘上帝之眼’为什么不抓我引诱妈咪现身。好吧,假设妈咪没逃多久就被抹除了,他们为什么不拉我入伙。国际通缉犯的儿子遗传了不少犯罪基因,再也没有比我更适合成为他们同伴的人了。”   “裴临,你胡说什么。”裴溯眉头微皱,他很不高兴,对裴临所说的话很不满意。   “你不是也这么认为么。”裴临浅笑,裴溯心情不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过得不好自己才会开心,“对了,我记得,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死在了那场爆炸吧,这么一说,我们也算仇人了。”   “裴溯,你收养乔净是替自己兄弟照顾后代,还是因为乔净有三分像他?你每次看到乔净时,是不是在乔净身上找他的影子?每天晚上,你梦中会不会出现……”   裴临的话被耳光打断了。   “裴溯,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抚养过我吗,”裴临的眼神转得冰冷,“你只是一个精子提供者,你给我的只有和你一样的对男人的兴趣!”   “滚。”   裴临毫不犹豫出门,和景衡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了。”景衡郁闷,刚才客厅还挺安静,自己接了个电话的功夫,裴临脸上就挂彩了。这是聊了什么,缓和的脆弱关系又破裂了?   裴临没有理会,冷着脸走了。   景衡看着绝尘而去的保时捷,郁闷地想,又不是我打了你,和我闹什么脾气!景衡想着估计又要哄很久了,走回了客厅。   裴溯的脸色也挺难看。   “裴老师,已经定位到了封芮。”   “你不必告诉我,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不该知道警方的行动。”裴溯起身,身形不稳,他想,自己果然老了。   景衡每次对上裴家父子,都挺无奈。   裴溯慢慢地上了楼,进了房间,他很久没打开保险箱了,里面没有珠宝,没有金条。这里有一封信,夏洛蒂写给他的信。一份亲子鉴定,确定和裴临是父子关系。一把枪。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清瘦稚嫩的是裴溯,挺拔成熟的是乔欎。当初裴溯尚未成年就跟着乔欎混了,裴溯聪明,但年轻气盛,不仅任性,还经常折腾,每次都是乔欎替他摆平,裴溯以为乔欎可以保护自己一辈子。   直到乔欎带裴溯去了A市,裴溯才知道乔欎早已娶了青梅竹马为妻,育有一女,妻子娴静温婉,女儿活泼可爱,他们对裴溯很好,当自家兄弟。裴溯将那份心意埋在了心底。   裴溯成年可以出任务了,他没忍住在遗书里表达了对乔欎的感情。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遗书,所以他不能死。他没想到,档案室会遇窃,一个只对珠宝有兴趣的月竟然开始盗取国际刑警的遗书。裴溯怕了,怕月告诉全世界自己对乔欎的情感,他疯狂地想抓住月。   裴溯还没抓到月,但在他23岁那年发生了一个巨大的事故,他们中了埋伏,一个队伍全军覆没。他想,如果不是乔欎感到了异常,把自己支走,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死在爆炸中心。裴溯虽然没死,但也在床上躺了半年,他醒来就被通知乔欎死了。乔欎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了33岁。   裴溯无法继续没有乔欎的工作,他辞职了,回到了A市,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乔欎妻子原本就身体不好,生了孩子后更是每况愈下,听到乔欎逝世的噩耗后病倒了,再也没起来过。裴溯收养了乔欎的遗孤,他一定会把乔欎的女儿当作亲生女儿疼爱,尽管当时的裴溯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但乔欎死了,他不得不成熟。   裴溯24岁那年,又遭遇了人生一大转折。他没想到月会主动给自己写信,他更没想到月会生下她和自己的孩子。他恨上帝之眼,但他毁不了,转而恨了月,他弱小,而幼稚。   月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他只见到了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却更像夏洛蒂·米凯勒斯。他想起了那场爆炸,他没忍住向男孩举枪了,明明他知道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小男孩没有被吓哭,他安静地站在门口。   裴溯看出了男孩的倔强,也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裴溯恨男孩,更恨自己。   双重人格   景衡听说封芮的失踪可能与“上帝之眼”有关,立即通知了警局,在万祎的调查下,警方终于找到了信号消失的地点,但破门而入后才发现,封芮已被转移,只留下一张照片——上帝之眼。   嚣张,这是对警方的挑衅,符合上帝之眼的作风。   “敌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段熹将修长的腿搁在了办公桌上,霸气侧漏,她已经研究这张照片快五分钟了,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上帝之眼。”仰秋温和的声音传入了段熹耳朵,立即引起了段熹的兴趣,一转椅子,滑到了仰秋的办公桌前。   “上帝之眼?好玄乎,但挺霸气,”段熹对仰秋用“上帝之眼”命名照片作出了中肯的评价,照片上的星云确实挺像眼睛的,“秋娘子,没想到你看着文弱,内心如此狂野。”   “这不是我随便说的,它是欧洲天文学家命名的。”   “欧洲人就是浪漫,”段熹笑了笑,“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气体,尘埃混在一起的太空垃圾。”   仰秋:“……”   这话他没法接。   “难道绑架封女神的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幻想的天文爱好者?”   “上帝之眼不仅是这片螺旋星云的名字,还是一个组织的名字,”仰秋对段熹的脑回路一直挺无语,“这个组织的成员个个经历不凡,是世界的敌人,你没听说过?”   段熹确实没听说过,她是一个S市女警,世界的敌人对她而言太遥远。如果上帝之眼只是S市的一个犯罪组织,她绝对知道。   “上帝之眼是一个国际通缉犯联盟,他们在各自擅长的犯罪领域颇有建树。”焦尔没有在意自己的用词。他看到搜索到的信息,大感意外。为什么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会出现在S市?S市不是国际性大都市,不值得他们前来。   “封女神发现了这个组织的秘密才会被绑架?”   “我觉得封法医的身份应该没这么简单,如果封法医发现了上帝之眼的秘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要弄出这些名堂,”王侯分析,“他们留下了信息,这和以前我们办过的案子差不多,无非是凶手在挑衅警方,想必他对自己过分自信。”   “小祎祎,你有没有其他发现。”段熹的椅子灵活自如,嗖得一下滑到了万祎面前,万祎戴着笨重的眼镜,认真地回复:“暂时没有。”   “加油!”   万祎虽然外表看上去迷糊,但手指灵活,做事认真,她从来没令人失望过。她在警局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如果侦查案件时没有计算机方面的要求,大家很少会想到她。她想出一份力,但今天,无论她怎么编写代码,都没有新的突破。   封芮的失踪果然和上帝之眼有关,这个认知令景衡感到不安。许多人的手机号都可能引诱封芮,为什么偏偏是裴临。   裴临家的密码锁已经难不倒景衡了。没有在楼下发现裴临的身影,景衡上了楼,就在阳台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裴临。   “……我警告你,你敢动他,我就自杀,我杀不了你,杀我自己还是有能力做到的,你阻止不了我,不信可以试试。”裴临的声音很冷,但依稀能听出语调中的笑意。裴临顺手将手机往地上一扔,也不管会不会砸坏。   裴临说的是英语,语速不快,甚至有几分悠闲的调调,与谈话内容极其不符。景衡的英语水平虽然没有母语是英语的裴临厉害,但这简单粗暴的英语他还是能听懂的。正因为他懂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下一步。   “怎么跑阳台上了,你不是挺怕热的吗。”景衡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换上平时的表情走近裴临,“多大了,生气也不该拿手机出气,坏了还得自己掏钱买,你上次说要让我来保管你的钱,别等你告诉我银行密码时,钱都没了。”   裴临愣在原地,任由景衡把自己拽进房间,把手机捡起塞回自己的裤袋。   “有冰袋吗。”景衡看着此时迷糊的裴临,恍然以为刚才看到的裴临是错觉。“需要我拿面镜子给你瞧瞧吗,以你现在的样子出门,没有小姑娘会看上你,当然也没有男孩子。”   “不过这样挺好,免得你出去招花引蝶,给我招惹一群情敌。”景衡笑了笑,“乖乖待在这里,我去拿冰袋。”   “哦。”裴临确实乖乖坐到了床上。   景衡不由得多看了裴临几眼,这小子莫不是做贼心虚,突然这么听话?   “你在想什么。”裴临想笑,但扯到被打肿的脸,疼痛及时阻止了笑容。   “我在想,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景衡笑了笑,转身离开,景衡的笑包含了太多意思,包括自嘲。   景衡下楼拿冰袋时偷偷联系了万祎,托她调查裴临的通话记录。如果景衡没听错,裴临用的“他”指的是男人,除非裴临犯了男女人称代词的低级错误,否则,裴临想保护的不是封芮,那会是谁?李斯特?   “疼。”   “知道疼就少说几句。”景衡瞪了委屈的裴临一眼,“你又怎么惹火裴老师了,裴临,你就不能管管你的嘴巴?你担心他也请换种表达方式,如果你的中文老师没教过你,以后我来教,终身免费。”   “他用得着我担心?”裴临没好气地反问。   “你说你这别扭性子随了谁?”景衡问完自己先愣了,“说实话,裴老师有时候确实也挺别扭,你们父子真像。明明都担心对方,非装得和对方有深仇大恨似的。你呢,不说几句刺激他就浑身不舒服?”   “裴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景衡似乎发现了什么,神秘兮兮凑近裴临,问道。   “我有施虐倾向,你信不信。”裴临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有冰袋压着,一定加大表情力度。   “你这么说,我能看上你,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景衡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裴临,我们凑一对,简直是社会的福音。”   “你自我感觉挺不错。”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景衡一点也不在意和裴临分享自己童年的糗事,“我小时候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轻松的气氛被景衡手机的邮件提示音干扰了。   “你有事可以先走。”裴临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   “乖乖待在家,有事给我打电话,最近别瞎折腾了,”景衡将冰袋递给了裴临,起身离开,补充道,“封芮没找到,上帝之眼出现了。”   “小心点。”   景衡点了点头,离开了。   景衡回到车里,根据万祎传来的通话记录,刚才和裴临联系的是一个属地不明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异常频繁,根据前几个月的联系时间,景衡猜到它属于李斯特。   裴临和李斯特吵架?那么,裴临想保护的人是谁?裴溯?自己?裴临提过李斯特讨厌警察,莫非李斯特是上帝之眼的成员?   景衡犹豫了很久,他在思考如果对方是李斯特,自己该怎么应对?他在思考如果裴临知道自己在偷偷调查他,他会怎样?   但景衡最终没忍住,拨通了这个手机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景衡不知道自己何时挂断了电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裴溯家,他满脑子都是那句“空号”,满脑子都是那天在后视镜中看到的裴临的微笑,他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阿衡,你怎么了。”   景衡在裴溯眼中,是一个比较可靠,胆大心细,有责任感的后辈,像现在这样失了魂的景衡是裴溯从没见过的,他免不了担心。   “上帝之眼?”   “裴老师,您对阿临了解多少。”景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无法安慰自己,因为和裴临一直聊天的号码是不存在的。哪怕这个号码昨天出现了,今天没出现,刚才没出现,景衡都能告诉自己,是李斯特注销了手机号,但景衡不能,因为裴临刚刚联系过“他”。   “我知道您关心阿临,我想知道您对阿临在英国的生活了解多少,比如,他有哪些朋友?”   “我托英国的刑警朋友调查过阿临,他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主修美术学院的绘画。至于他的朋友,大多是他的同学,我不清楚。”   “您听说过李斯特吗。”   “李斯特?”裴溯微怔,好奇反问,“这不是他的英文名么。”   景衡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会爆炸。诡异的微笑,频繁的空号联系。裴临说李斯特讨厌警察,李斯特是外科医生,但是李斯特是裴临的英文名。   “我见过阿临画册底下的英文签名,他的英文名不是艾利斯吗。”   “他在英国的名字是艾利斯米凯勒斯,但他以李斯特的身份也在帝国理工学院获得了医学学位。”   如果裴临心里清楚李斯特是他自己,那么,他骗自己的意义何在?况且,以裴临的梦呓,通话时的反应推断,在裴临眼中,李斯特是他的朋友,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景衡将手机的那份文件递给了裴溯。   “这是什么。”   “李斯特的手机号码,我打过,是空号。”   裴溯疑惑地看着景衡,他竟然没明白景衡的意思。   “裴老师,在阿临心中,李斯特是他的朋友,是真正存在的,”景衡的脸色非常难看,“我亲眼见过阿临和这个号码聊天,也听到过他在梦里念李斯特的名字。我想知道,一个正常人会频繁地喊自己的名字吗。”   裴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封芮曾经提醒过我阿临有问题,我也问过他,他告诉我他没事,他也告诉我他的律师带他看过心理医生,他很正常。我宁愿那些通话都是他骗我的。”景衡宁愿裴临自愿伪造了“李斯特”。   “他除了提过李斯特,还有其他人吗。”   “一个律师。”   “这个人确实存在,他是夏洛蒂的私人律师,兰斯·罗宾逊,”裴溯道,“以现在的情况,他可能拥有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   “同一个体具有两种不同的人格,但在某一时间,只有其中之一明显。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与单一的病前人格完全对立。通常其中一种占优势,但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几乎意识不到另一方的存在。”   所以,裴临和李斯特是完全独立存在的,对裴临而言,李斯特确实存在,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尽管在其他人眼里,李斯特就是裴临本身。   “李斯特的性格如何。”   “我听阿临提过,他讨厌警察,但对阿临很好,是阿临唯一的朋友。”景衡总觉得这么说挺奇怪的,一个人格对另一人格挺好?景衡顺便把刚才偷听到的通话内容翻译给了裴溯。   “李斯特是一个危险人格,但至少,他不会伤害阿临。”   “这是与生俱来的?”   “我倾向于后天,与阿临的童年经历有关,孤独,无助,衍生出了一个可以陪伴他,保护他的人格。”裴溯后悔了,如果自己当年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阿临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既然他们独立,李斯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阿临也不会知道吧。”景衡担心,也害怕,怕裴临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   “你见过李斯特吗。”   “我想,我应该见过一次。”   “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当时在开车,他对我笑了笑,”景衡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毛骨悚然,他想,其实李斯特更想杀了自己,“我猛得踩了刹车,他撞到了椅背,后来就恢复成阿临了。”   “你回去以后不要告诉阿临李斯特的事,依旧当作是他的朋友。”   “为什么?无法治疗?”   “如果你告诉他,一个陪伴他多年的好友并不存在,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人格,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崩溃?   “他不会相信,但潜意识又会觉得你说的可能正确,那么,你觉得阿临受到刺激后,李斯特会有什么反应。”   保护裴临。   “李斯特会和上帝之眼有联系吗。”   “阿临爱他的母亲,他恨上帝之眼,李斯特自然也不会和上帝之眼扯上关系。”   景衡终于听到了一句能令人安心的话。   “裴老师,其实阿临很在乎您,但他不会表达,有时候他说话不太礼貌,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其实景衡更想说,虽然他嘴巴贱了点,但您也别打他。您打了他,您心疼,我也心疼。   “我知道。”   卧底   万祎失踪了。从前她是个小透明,但最近的出镜率越来越高了,她的失踪是被景衡发现的。毕竟景衡公私不分的事做多了,觉得对不住这位憨厚老实的女同事,想送份礼物感谢这位同事,顺便提醒她别把调查裴临的事说出去,结果,万祎没上班。特殊时期,这都是危险信号。   景衡发现,自己这队长做得一点也不负责,他竟然不知道自家队员万祎的住所。   等警方到达万祎住所时,只看到了“上帝之眼”的照片。万祎不在了,调查通话记录需要他人帮忙了。   结果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来电显示:封芮。   如果不是封芮,以现在这种情况,万祎再迷糊也好歹是警察,怎么可能轻易被骗出去。   “那群混蛋抓我们小祎祎做什么!”段熹十分生气,封女神至今下落不明,小迷糊也失踪了。   “万祎计算机技术厉害,他们担心万祎查出不利于他们的秘密。”仰秋淡淡叹了声。   “世界上网络犯罪的人这么多,上帝之眼没有一个懂计算机?他们还不及我们S市警局的女警?”段熹气得差点砸办公桌上的物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破上帝之眼!专挑女人下手!有本事找男人!”   “熹姐,你这么说,我会很惶恐的。”焦尔无语地笑了笑。   “计算机!”景衡突然从位置上弹了起来,“快!打开万祎的电脑!”   “啊?哦,哦。”   每个警员都配有一台专属电脑,万祎不同,她有许多。段熹打开了万祎的所有电脑。万祎的电脑,一般人还真使用不来。   景衡翻了任何一处他能看懂的应用程序,打开了每一个文件夹。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但被万祎设定了一个程序,输错一次密码即毁。万祎没有给任何人留退路。   “老大,你确定?”不仅段熹,所有人都不信任看着景衡。   “不确定。”   “老大,这文件夹万一藏的是祎祎的隐私呢,”段熹听到景老大毫不犹豫一句“不确定”,内心挺崩溃,“万一毁了,以后她回来不太好交代吧。”   “她不会在工作电脑放自己的隐私。”   众人回想了万祎的行为风格,确实如此。万祎虽然长得不出众,也不爱打扮,但她性格很好,能吃苦,做事认真。   景衡输了一串数字,打开了文件。这是一段音频,伴随着滋滋的杂音,但显然,可以辨别出说话者的音色。   “你醒了。”   “是你。”   “你好像没有太多的惊讶,这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你混进警局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   “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也猜到我是谁了么。”   “别伤害景衡。”   “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不让我伤害他。他对我很好,也很信任我,除了妈咪,他是唯一关心我的人,我不会伤害他,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威胁到我们的利益。”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在你身上装了监视器。”   “不可能。”   “你在S市待久了,连基本的敏锐度都下降了么。”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明知故问。”   音频到此为止了,但每个人心里都无法平静。显然,这是封芮和裴临的对话,裴临绑架了封芮。   景衡将音频复制到了自己的手机,光明正大地输错了密码,毁了音频。然后淡然地回到了座位。众人当作任何事都没发生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们相信景衡,尽管他们不明白景衡这么做的目的,但景衡从不会包庇任何人。   景衡表面淡然,但内心一点也不比大家平静。这段音频应该是万祎排除了信号干扰,分析,还原的声音。但她没来得及全部还原,她就暴露了。警局有敌人的卧底?   裴临说他没打过电话,当时裴溯,乔净,宗政都在现场,他没必要说谎。如果那个声音不是利用变声器伪装的,确实是裴临,那么裴临,确切地说,是李斯特,只有趁裴临独自睡觉时才有机会。如果电话不是裴临本人打的,那么,同谋是谁,警局卧底?   景衡的思绪很乱,裴溯说李斯特不会和上帝之眼扯上关系,但自己能相信裴溯,相信李斯特吗。   景衡脑中一闪而过了一个念头,竟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如果国际刑警队伍中的卧底真的是裴溯,那么,封芮的出现显然威胁到了裴溯。裴溯说过,他会选择S市是因为上帝之眼与S市有牵扯,S市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果裴溯,裴临是同谋,故事又会怎么发展?   景衡不敢往这个方向再想下去,他相信裴溯。换个角度,如果裴临,李斯特都是无辜的,封芮是被裴临的手机号约出去的,明显是想嫁祸裴临,那么,那个声音极有可能是对方知道封芮身上有监视器故意展现给我们看的。   声音可以伪装,那么封芮的声音是真的吗。除非整容,否则无法伪装出裴临,那么,封芮见到的是他的真面目,她说混进警局的目的,果然是警局中人。封芮没有太多意外,封芮向自己提醒过哪个人?   景衡反复听了那段音频。那人竟然也提到了妈咪,竟然说自己信任他,关心他。太像裴临了,但这不是李斯特能说出的话。   景衡回想了一番,警局中的人,妈咪?信任?关心?   阿秋,不可能。阿秋性格好,人缘也很好,怎么可能无人关心他,况且,他听到过阿秋和他母亲打电话,显然喊的是“妈妈”。   侯哥,不可能。侯哥外向,和其他队的同事关系都不错。侯哥喊“妈咪”的画面不敢想象。   熹姐,不可能。熹姐这种神经大条的性格,怎么看也不会和自卑挂钩。   焦妹,不可能。以焦妹甘愿男扮女装深入敌营的情况看,他也不符合那段话的内容。如果焦妹扮女装,那声“妈咪”倒像是他能喊的。   这些成员,封芮见得多,没见她提过。   等等!景衡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目光不自觉飘向了摆满电脑的办公桌。如果是万祎,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第一,以万祎的能力,伪造裴临的手机号码约见封芮轻而易举,第二,她完全有能力伪造音频嫁祸裴临。   万祎为什么执着地想嫁祸裴临?妈咪?不会是裴临的母亲吧……万祎是上帝之眼的成员。国际刑警对上上帝之眼成员,绝配!   景衡的猜想还没得到证明,国际刑警出现了,封芮作为国际刑警派到S市的卧底,她身上有跟踪器,但现在,跟踪器的信号消失了,封芮失联,他们感觉到不对劲,亲自出场了。   他们确实没来错,上帝之眼出现了。   “我没想到你会来中国。”   “阿溯?你怎么来了,原本我想待会去看你。”   警局众人惊了,如果一个金发蓝瞳的纯正白种人前一秒还在用快速英语对他们指手画脚,下一秒飚出一句流利的中文,任谁都能被吓到。   “不是你引我来的么。”裴溯淡淡回了句,他没有平时的温和,只有冷漠。   “我不明白。”   “史蒂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裴溯的语气一听就不友善,“我来保释我儿子,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裴临是我儿子。”   名为史蒂文的白种人,明明已经四十了,但精神状态好得犹如二十几的小伙子。史蒂文拥有白种人最典型的特征,白,高,深邃。外加,长得不错。“阿溯,那个小子是月的儿子,和你无关,你不是也不喜欢他吗,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你知道的不少。”   “虽然你曾报告组织,夏洛蒂·米凯勒斯是无意中结合了被月窃取的精子,但我们猜到了,她就是月。”   “所以你们抓不到上帝之眼的成员,跑来为难一个孩子?”   “阿溯,虽然令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但是以目前的证据看,他的嫌疑最大,我不能因为我和你的私人关系而放了他。”史蒂文收到了一份音频资料,与被景衡销毁的音频一模一样。   “好。”   “阿溯,待会我请你吃饭,”史蒂文很激动,也很期待,“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不想听。”   “阿溯,你总是拒绝我,我很难过。”   警局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一个四十岁“老”男人竟然对着另一男人撒娇?刚才这个国际刑警不是挺嚣张的吗?   “你难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裴溯风轻云淡瞥了他一眼。   “阿溯,我最近住你家吧,我想和从前那样,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给我讲故事,我最喜欢你的睡前故事了。”   裴溯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神,真想赏史蒂文一枪,只要他闭嘴,世界就安静了。   “出来。”   “哦。”   曾经史蒂文是王者,后来裴溯来了。   “说实话,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想你了,来看你。”   “这么多年不想我,封芮一出事就来了。”   “阿溯,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史蒂文笑嘻嘻凑近裴溯,裴溯嫌弃地踹了他一脚,当然,以史蒂文的反应,轻松避过了。   裴溯笑了笑,似乎回到了当年。   裴溯比史蒂文大两岁,参加任务比史蒂文早,所以史蒂文成了裴溯的小跟班。但是史蒂文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主,他认为这个比自己瘦小的男孩当不了自己的老大,裴溯听了就不爽了,两人直接动手打架。打着打着,史蒂文对裴溯打出感情了。史蒂文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比自己瘦小,但很强,和自己性格挺搭,自己“勉为其难”当他的小弟吧。   史蒂文中文水平飞速提高,得益于裴溯的“睡前故事”。史蒂文天天跑去和裴溯睡觉,听裴溯讲故事。裴溯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但史蒂文不是,他不想和史蒂文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同床。于是,每次史蒂文都悲催地被裴溯踹下床。听故事可以,但必须打地铺。   史蒂文在裴溯胡编乱造的故事滋润下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没想到你喜欢封芮这种类型。”   “阿溯,其实,我最喜欢你了。”   “我已经录下来了,下次送给封芮作见面礼。”裴溯浅笑,欺负史蒂文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你放心,封芮暂时不会有危险。我想,他们的目标不限于封芮,也不仅是国际刑警。”否则,他们不会刻意嫁祸裴临。   “阿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激动。”史蒂文凑近,神秘兮兮搂过了裴溯,裴溯正想推开他,却听到,“乔欎可能还活着。”   “你说什么?”   “乔欎是卧底。”   裴溯不可思议看着史蒂文,史蒂文的表情很严肃,“当年爆炸,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我们没有找到乔欎的残骸。我们知道你和乔欎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当时刚苏醒,大家为了不刺激你,就没把乔欎是卧底的事告诉你。结果我们没想到,你会以为我们误会你是卧底,主动辞职了。”   “你现在告诉我,是担心封芮的失踪与他有关,”裴溯淡淡笑了笑,却有点悲凉,“如果我见到他活着,会崩溃?”   “阿溯,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我不知道,你也不该告诉我。”裴溯推开了史蒂文,声音变得冰冷,“你不该利用阿临。”   “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如果他出事,我会杀了你给他陪葬,然后我就自杀。”   “你就这么相信他,哪怕他身上流着月的血?”   “他是我的孩子,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他,他还能依靠谁?”裴溯的笑容很浅,一会温柔,一会嘲讽,“难道靠他那个贪生怕死的妈?”   “我们没有找到疑似月的尸体,她可能还活着,除非上帝之眼抹除得太过干净。”   “小偷不就是一辈子东躲西藏么。”   “你损人的水平不减当年,怎么说她也是你儿子的妈。”   裴溯扫了他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潇洒地走了。   “裴老师,阿临不能被保释?”宗政在警局外等候多时了。   “没事,走吧。”   “裴老师,那个外国警察是谁,你的朋友?”宗政不能进警局,他只能在外等候裴溯,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外国男人搂了裴溯!重点是裴溯没有马上推开他!   裴溯看了宗政几眼,随之转移了目光,淡然回道:“我曾经的同事,他喜欢女人。”   “哦。”宗政瞬间明朗了,发现世界竟这般美好。   判若两人   裴临安静躺在拘留室的床伴上,翘着二郎腿。木板真硬,地方真小。他挺郁闷,难得乖了一回,待在家养脸上的伤,结果,自己就被请到这里了。平时他到处折腾,他也没进这里,果然乖不得,他天生就是折腾命。   “你先出去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嫌疑人。”景衡假公济私地支走了看守裴临的警察,关上门后,偷偷打开了牢门。   “裴少爷,您老挺自在。”   裴临侧了个身,手臂撑着脑袋,姿势颇为风情。“我记得国际刑警来了,警局已经轮不到你作主了,你也被关了?”   “你就不能盼点我好?”   “想不出。”   “虽然你被打入冷宫了,但我对你痴心不改,特意来临幸你。”   裴临差点被景衡的话惊得没撑稳自己的脑袋,“虽然我中文水平有限,但我能听出这话的恶心程度。”   “小临子,你竟敢嫌弃朕,该罚。”景衡浅笑走近,把裴临的手扳倒在床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哥,你不要脸,我要脸,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   “放心,我关了监视器,支走了附近的警察,方圆几里只有我们俩,没人会来打扰我们。”   “国际刑警走了?”   “主事的那个外国老帅哥是你爸的旧情人,你爸已经把他调/教好了。”   裴临:“……”   于是,景衡趁裴临反应时,吻了上去,裴临不甘示弱,积极回应了景衡,两人吻得忘我,景衡的手就不安分了。幸亏裴临自控能力比较好,及时推开了他。“我不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在这个鬼地方。”   “好吧,我也觉得这地方我施展不开。”景衡勉为其难地同意了,然后不甘心地又吻了。   “哥,你把我手机拿回来。”   “你要做什么。”两人以极暧昧的姿势开始了正事交流。   “李斯特找不到我会担心。”裴临担心李斯特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而这些事,裴临绝不希望见到。   景衡一听到李斯特,脑子瞬间清醒了,连忙放开了裴临。他想,以后自己和裴临上床,以裴临的疼痛承受能力,一刺激把李斯特放出来了,李斯特的微笑,他是承受不来,他怕以后不举。这真是件麻烦的事!   “你怎么了。”裴临见景衡突变的脸色,坐起身,好奇。   “李斯特什么时候会出现保护你。”   “啊?”裴临没料到景衡会问这个问题,脑子一时短路了。“我遇到生命危险。”   “只是遇到生命危险?比如,如果你觉得很疼,他会不会出现?”   “哥,到底怎么了。”裴临被景衡的问题绕晕了,“如果我觉得疼他就会出现,我被裴溯打了,他怎么没出现把裴溯杀了。”   似乎挺有道理。   “但是他会不开心,那天他确实想杀了裴溯。”   景衡现在明白了,原来那个“他”指的是裴溯。所以,其实,李斯特出现的频率很高。“阿临,你能离开李斯特吗。”   裴临陷入沉默,他承认,李斯特最近越来越疯狂了,对自己也很凶,但李斯特也是为了自己。   “阿临,你一直藏着你那位朋友,我会吃醋的。”景衡换了一个迂回战术。   “我如果喜欢他,我们早在一起了,”裴临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心意,“我找个时间让你们见见吧,他虽然讨厌警察,但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况且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他伤你。”   景衡惊悚了,裴临要让另一个人格见自己?!但其实,景衡一点也不想见到李斯特!   “我暂时不能把手机还你,”景衡偷偷观察了裴临的脸色,还好,反应不激烈,“你放心,我会很快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绑架封芮的是万祎吧。”   “你怎么知道。”   “认识我,又认识封芮,并且有能力伪造号码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裴临淡然笑了笑。“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嫁祸给我,难道她喜欢你,我和她是情敌?”   “你以前听你妈妈提过一个女孩吗,”景衡认真说道,“她是上帝之眼的成员,她提过妈咪,我怀疑她和你妈妈有关系。”   “当时我还太小,不记得了。”   “你对上帝之眼了解多少。”   裴临摇了摇头。   “晚饭想吃什么。”   “你做的。”   “以后给你做,现在没这闲情,给你买吃的还得靠你爸和那位的关系。”   “我想吃裴溯做的。”   景衡微愣,“大少爷,您可真能折腾我。”   “如果他不愿意,你就随便买点吃的吧。”   “阿临,你算准了他愿意,你也挺能折腾他的。”景衡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对父子了。   “我从小就没被打过,他欠我的。”裴临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话对裴溯的刺激有多大,换做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动手。   “我欠你们的。”景衡郁闷地走了,他在纠结自己该怎么向裴溯开口。   裴临没想到自己的晚餐不仅是裴溯亲自做的,裴溯还亲自送到了拘留室。裴临后悔了,自己瞎折腾裴溯做什么,现在他来折腾自己了。   裴临在裴溯的目光下,打开了保温盒。   “你吃过了吗。”裴临纯属没话找话。他记得他的中文老师告诉过他,中国人见面打招呼喜欢问“你吃饭了吗”,他觉得这句话非常适合现在这个场景。   “没有。”   裴溯的回答在裴临的中文老师的教学范围之外了,一般人不都是回答“吃过了”?   “你要是不介意,就和我在这里吃吧。”裴临把唯一的一双筷子递给了裴溯。“我不会用筷子,我用勺子。”   裴溯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但接过了筷子。   “饭给你一半,我晚饭吃点少。”   “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裴临忍不住腹诽,你好意思说我瘦?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哦。”   父子俩在警局拘留室开始了他们第一次单独吃饭。   裴临后悔把筷子让给了裴溯,勺子对于某些菜,实在太难夹了。裴临与青菜斗争了十秒中后,眼前出现了裴溯的筷子。裴溯直接把青菜递到了自己面前,那么,自己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裴临张开嘴,接受了裴溯的喂食。“谢谢。”   终于在裴溯和裴临间出现了“父慈子孝”的画面。   “你留着。”   裴临看着眼前的枪,惊得差点被米粒呛死,“我不会。”   “防身,你那位朋友会。”   裴临惊愕,裴溯怎么知道李斯特的存在,又怎么知道李斯特会用枪?他似乎连景衡都没告诉李斯特会用枪这个秘密吧。   “你不怕李斯特用它滥杀无辜么。”裴临淡淡笑了笑,气息变了。好似裴临不说几句刺激裴溯就浑身不舒服。   “我相信你会阻止他。”裴溯保持着方才的平静。   那还真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裴临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句,接过了枪。如果裴溯生气了,裴临已经准备好其他话应对,但是,裴溯竟然没反应,出乎意料的后果就是裴临乖乖闭嘴了。   “你有需要可以告诉史蒂文,他是我的朋友。”裴溯整理好餐具,离开时最终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哦。”裴临有点意外,所以,他也没忍住问了句,“听说,他是你的旧情人?”   “听谁说的。”   “应该是史蒂文。”   裴溯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走了。   裴临在拘留室没待满24小时,当他以为自己的夜晚要在这个破地方度过时,他被保释了。   “兰斯?”裴临万分惊讶。自家这位律师竟然万里迢迢来中国了,唯一一次踏入中国境内竟然是保释自己,这位私人律师可以说是非常尽业了。   栗色卷发,浅棕色眼瞳。这位高大的律师显然也是一个混血儿,虽然他已步入中年,但混血儿的优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说实话,其实和裴溯相比,这位律师比裴溯更像裴临的父亲,他陪伴了裴临十八年。裴临生病,他陪在裴临身边彻夜不眠。裴临和他人起争执,他永远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裴临身边,为裴临摆平所有琐事。   裴临甚至怀疑,妈咪救了他,他爱上了妈咪。   “艾利斯,我接你回家。”如果非要在男子身上找出一个缺点,大概就是他的声音了,低沉是低沉,但沙哑也是真的,不仅沙哑,还很粗糙。人无完人,上帝是公平的。   “嗯。”   裴临和兰斯并肩走了,警局的人不淡定了。   “真没看出刚才咄咄逼人的人是他,见到我们家小临子瞬间就温柔了,”段熹已经脑补出一段贵族少爷和绅士律师的日常了,“为什么我觉得判若两人的性格这么萌呢。”   “萌个鬼!”景衡很不爽,怎么看那个律师怎么不爽。尤其当他看到裴临时的眼神,景衡邪恶地想戳瞎他的眼睛。景衡暗自计划着,等这案子结束,非得把裴临关起来,只给自己一人看。   景衡一直寻不到“判若两人”的萌点,原本有个李斯特就够令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个兰斯,麻烦精不愧是麻烦精!   “老大,你是不是吃醋了?”   景衡瞪了她一眼,留给了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艾利斯,明天和我回英国吧。”   “我上午刚被关进警局,你晚上就到了,消息传得挺快。”裴临慵懒地倚着沙发,饶有趣味打量着这个“妈咪最信任的人”。   “艾利斯,你留在中国会很危险。”兰斯习惯了艾利斯的性格,淡然回应。   “上帝之眼想嫁祸我,那又如何。”   “我答应过夏洛蒂会保护好你,我不会任由你胡闹。”   “兰斯,今天我们索性把话挑明了讲,”裴临坐直了,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你到底是谁。”   “你知道万祎是谁。”兰斯突然说了句中文,惊得裴临的笑差点没保持住。裴临腹诽,你会说中文还一直和我装!一装就装了十八年,真难为你了。裴临相信,兰斯绝对不是第一次来中国。   “她的父亲是上帝之眼的成员,后来她父亲死了,月作为当时组织唯一的女性成员,自然地成了照顾她的人,但自从有了你,月在渐渐脱离上帝之眼,也意味着在远离她,她经常偷偷来找月,但月希望她们能划清界线,断绝和她来往。”   “她在报复我?”裴临发觉,上帝之眼的成员还挺幼稚。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但不排除她的举动引起组织内重视后,其他成员也会加入,”兰斯解释,“万祎不仅在报复你,还在等月,她一直觉得月还活着。”   “妈咪她,还活着吗。”裴临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问的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但兰斯听出了他的在乎。兰斯摇了摇头,“十八年前她离开后,我也没得到过她的消息。”   “哦。”失望?裴临风轻云淡地笑了,兰斯也不知道妈咪的下落,这是好事,不是么。“万祎为什么要混入警局?”   “S市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你不该留在这里。”一个小小的警局,上帝之眼成员混入,国际刑警潜伏。值得吗。   “S市怎么和上帝之眼扯上了关系。”   “金钱交易。”   “敢和上帝之眼金钱交易的人,想必脑子也不太正常。”裴临淡淡笑着,也不知道是在佩服,还是在嘲讽,“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上帝之眼的成员么。”   “曾经是,但我背叛了组织,他们也杀了我。”他想,如果当年没有月,他确实死了,但其实,他早该死了。   “你光明正大地活着,活得很好,比他们都好。”   “光明正大?”兰斯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得疯魔。这是裴临从没见过的兰斯。兰斯在裴临面前,永远是温柔的绅士,纵然裴临对他乱发脾气,他也会耐心承受,然后哄着裴临。兰斯粗糙的嗓音配上魔怔的笑,此时的他很恐怖,但裴临感到了一种悲伤与苍凉。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兰斯似乎笑够了,他很久没这么放纵地笑过了,他的嗓子更哑了,“阿临,我们走吧,趁我还有力气保护你。”   兰斯从没用“阿临”称呼过裴临,从前的兰斯“只会”英语,自然也只会称呼“艾利斯”,但真相如何,兰斯不说,裴临也不会知道。那些失去意识的夜晚,兰斯到底有没有唤过“阿临”?   “好。”   兰斯淡淡笑了笑,对裴临的回答很满意,他们似乎回到了曾经的相处,“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泡杯牛奶。”   “嗯。”   兰斯走向了厨房。裴临第一次发现,原来,兰斯的背影也不是很高大。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裴临洗好澡,兰斯已经准备好牛奶等候多时了。   “你先放着吧,等凉了我再喝,我怕烫。”   “别等太凉,晚安。”   “晚安。”   相爱相杀   夜也不是太深。   兰斯走进了裴临的卧室,裴临的卧室不会锁门,这是裴临从小被兰斯养成的习惯,从前每晚兰斯都要反复察看裴临才会安心。因为,尽管裴临锁上门,兰斯照样能进来,最后裴临索性随他了。   兰斯瞥了一眼仍旧满杯的牛奶,“阿临,你还是太嫩了。”兰斯小心翼翼地为裴临换了衣裳,抱起熟睡的裴临,但其实,纵然现在打雷,地震,裴临也不会苏醒。兰斯将裴临温柔地放到了汽车后座,用被子填补了后座的空间,他担心裴临会因刹车等意外而撞伤。   兰斯早已订好了机票,一切都准备妥当,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当他见到乔净从车里走下来时,他愣了。   乔净听说今天裴临被警察抓了,虽然后来又被放了,但她依旧担心,打了许多电话都无人接听,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床来找裴临了,她怎会料到会见到这幕。   “你对阿临做了什么!你要带他去哪儿!”乔净气势汹汹地质问。   “回英国。这里很危险,他不该来,你也不该来。”兰斯用了中文,尽管他的语调平静,态度也挺真挚,但乔净依旧对他有着不小的敌意。   “阿临怎么了。”   “他不想回去,我用了点特殊手段让他睡着了。”   “你是谁。”   “兰斯·罗宾逊,米凯勒斯家的私人律师。”兰斯恢复到绅士状态,“这位小姐,现在太晚了,你该回家,你的父母会担心。”   “你知道阿临有父亲吗,你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带走阿临?”   “我相信,阿临的父亲会赞同我的行为,阿临留在中国非常危险。”   “乔总,我认为你该相信他的话。”一个清悦的女声从昏暗处传来,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显然,她也是一个危险的女人。   “你终于出现了。”兰斯一点也不意外,却将车钥匙交给了困惑中的乔净,“带他去找他的父亲。”   “我?”乔净有点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   “你对他真好,哪怕他是你情敌的儿子?”女人笑了,她在嘲笑兰斯的行为,“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杀了他了。”   “我想你误会了,我爱的人不是夏洛蒂,我对阿临没有敌意。”   “是吗。”   “你是不会懂的。”   “我不在乎你喜欢谁,”女人的笑容突然狰狞起来,“但他今天不能走,他哪儿都不能去。”   “你等的人不会出现,她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你说什么!”女人恶狠狠瞪着兰斯,似乎要把兰斯咬碎。   “月死了,十年前她就死了,”兰斯平静说道,“当时是我处理了她的尸体,按照她的遗愿,选择了海葬。”   “不可能!你骗我!她不会死!她一定还活着!”女人疯了似地冲向兰斯,“你说谎!她只是不想见我!她一定躲起来了!”   “人总是会死的,她也不例外。”兰斯避开了疯狂的女人,语调依旧平缓。“你也会死,对么。”   “既然她死了,我就杀了她儿子,”女人突然平静下来,痴痴地笑了,“既然她这么疼爱她儿子,我送她儿子去见她,她一定会感谢我。”   “其实她很爱你。”   “罗宾逊,刚入中国境内没有枪吧,”女人低低地笑着,“我说要杀裴临,你害怕了?你怕我杀了裴临,你就骗我说她爱我。”   “你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她对我的爱在这个小子出现以后再也没了!”女人忿忿地指着车,她恨裴临,也恨月!   “你长大了,必须学会独立。宠爱固然好,但会毁了一个人,永远活在父母羽翼下就永远学不会飞翔,你看,你现在不是很厉害吗,你已经超越了月。”如果兰斯的声音能稍微好听点,他所说的可信度会更高,“至于裴临,你认为月会真的爱她的敌人,国际刑警的儿子?”   “你的话取悦了我,但不幸的是,我来自上帝之眼,如果上帝之眼的成员这么容易被打动,它早就毁灭了,”女人微微一笑,如果无视她的话,她会是一个迷人的女子,“抱歉了,罗宾逊。”   “万祎!”   兰斯失策了,所有人都失策了。万祎的目标不是车中的裴临,而是车旁的乔净。万祎有了动作,埋伏在周围的警察自然也等不了万祎能给出有效信息了,纷纷现身,却为时已晚。   “今晚真热闹。”万祎浅笑,对自己被警察包围的现状满不在乎。   “放了她。”裴溯的脸色特别阴沉,他早该出来了,都怪该死的史蒂文非得等万祎说出封芮的藏身地点,结果地点没听到,乔净陷入危险了。   “裴先生,我喜欢你说的这个笑话。”   “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我知道你的身份,我觉得千金小姐做人质对我比较有利,”万祎浅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金绝对比一个国际刑警容易控制,“我相信如果裴先生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想要什么。”   “裴临的命。”   “不可能。”   “裴先生,裴临身上流着月的血,他携带了犯罪基因,这种危险人物不是早点铲除更好么,我在帮你,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换个条件。”   “那你向自己开枪吧。”万祎浅笑,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好。”   “爸!别做傻事!”乔净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刚开始她确实被吓到了,但看到裴溯真把枪口对准了他自己,乔净现在气得只想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别怕,爸爸会救你的。”裴溯淡淡地笑了笑,他还是那么温柔。   “纵然你把自己杀了,她也不会放人。”兰斯紧紧握住了裴溯的枪,阻止了裴溯疯狂的行为,“别听她胡说八道。”   裴溯愣了愣,挣扎着推开他,“我女儿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只要我在,我就不会任由你胡来。”两人幼稚地抢起了枪,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诡异了。   “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万祎的笑容扩大了,“罗宾逊,哦,不对,是乔队长,见到旧情人的感觉如何?”   裴溯惊了,兰斯愣了。   “乔队长,看见昔日旧情人不顾自己性命救你的女儿,很感动吧。”万祎的声音不响,但在寂静的夜晚,恰好能令在场所有人听见,她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乔欎没有死!“裴警官这么优秀的人,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换做我,我早就感动地同意了。”   “闭嘴!”兰斯的眼神冰冷,且充满了杀意。   “月真不厚道,她以对你的救命之恩把你捆在她宝贝儿子身边,让你照顾她和你旧情人的儿子。这么多年了,每当夜幕降临,你见到裴临时是如何压制那种情感?”   “闭嘴!”同一句话来自三个不同的声音,乔欎,裴溯,史蒂文。   “他说的没错,看到你们生气却又不能对我怎样的感觉确实挺好,”万祎凑到乔净耳畔,笑道,“谢谢乔总陪我看这场戏。”   “你这个疯子!”乔净虽然知道亲爸活着很高兴,但她现在更多的情绪是对万祎的憎恨。   “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乔欎帮裴溯养儿子,裴溯帮乔欎养女儿。”万祎今天心情不错,这是她今生听过最好好笑的笑话了。   “你们先走。”史蒂文真想撕碎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我不走。”裴溯态度坚决。   乔欎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转达了他的意思。   “亏你俩曾经还是国际刑警,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家属需要回避?”史蒂文很生气,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家属的反应最麻烦。   “你不是家属?”裴溯瞪了史蒂文一眼。   史蒂文:“……”   每次遇上裴溯,史蒂文都没撤。   “万祎,换其他条件。”史蒂文只得把注意力拉回万祎上。   “劳烦裴警官杀了乔队长,”万祎最喜欢看这种相爱相杀的好戏了,她已经预感到了这场戏的精彩程度,“乔队长是上帝之眼在国际刑警的卧底,虽然他背叛了我们,但也无法抹去他罪恶的曾经。杀上帝之眼的罪犯不正是你们国际刑警的使命么。”   “他死了,你就放了阿净。”裴溯很冷静。   “是。”   裴溯毫不犹豫将枪对准了乔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你要杀我。”乔欎笑了,笑容很浅,却很好看。那场爆炸虽然没能炸死他,但月找到他时,他也只差一口气了。大面积重度烧伤,内脏震碎。月找了最好的医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器官移植,换肤,整容,他彻底变了。但是,无论是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笑起来都特别好看。   “是。”裴溯从没这么清醒过。他爱乔欎,爱的是曾经的乔欎。史蒂文猜的没错,裴溯这些年,想清楚了许多事,包括卧底的身份。但裴溯一直在逃避,他不愿相信,他宁愿乔欎牺牲在爆炸里了。   “你没变,动手吧。”乔欎浅笑,他想伸手去揉一揉裴溯的头发,但他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乔欎会背叛,会在预知危险时及时支走裴溯,裴溯在乔欎心中是不同的。   乔欎喜欢裴溯,却是一种兄弟情。在乔欎心中,裴溯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从前是,现在也是,而他们,没有以后了。   “爸!别开枪!”乔净激动喊道。虽然她不知道父辈们发生过什么,但对乔净而言,无论乔欎做了什么错事,乔欎都是她的爸爸,她不希望自己最尊敬的两位父亲自相残杀。   “乔总,你的养父在救你,你的亲生父亲不死,你就得死。”   “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就没戏看了。”   “阿溯,你别乱来,她的目的就是扰乱我们。”史蒂文担忧提醒,虽然他不喜欢乔欎,乔欎是罪犯,但以现在的情势,显然不是处置卧底的最佳时机。   史蒂文的尾音被枪声湮没了。   “啊!”   “阿净!”   “净净!”   李斯特   万祎被一枪爆头,鲜血,脑浆飞溅在乔净身上,乔净尖叫出声,晕了过去。“快叫救护车!”在确认乔净只是受了惊吓后,众人把目光转移到击杀万祎的枪手身上。   “兰斯,没事吧。”一句英文从车门后传了出来,他下了车,微笑看向了兰斯。   “李斯特。”兰斯惊愕,竟然醒得这么快!   李斯特静静站着,明明是最正常的浅笑,却令人感到浑身不适。似乎李斯特不做任何事,单是出现就是一个不安因素。   “为什么杀她。”兰斯不解。如果没有艾利斯的命令,李斯特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出手。难道李斯特在逐渐摆脱艾利斯的控制?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听到了。”   兰斯惊怔,竟然比自己预期醒得还早!开始免疫药物了么。   “艾利斯告诉我你会偷偷带他离开,他让我来阻止你。”李斯特浅笑凑近了兰斯,本该暧昧的姿势,此时却显得格外危险,“艾利斯猜得没错,你很不乖。”   兰斯忽略了一点,裴临确实太嫩,但裴临足够敏锐,而李斯特过于狡猾了。   “你以为他会开枪杀我,所以你率先杀了万祎。”毕竟,谁能想到那个本该昏迷的人会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裴溯和乔欎时,偷偷放下车窗,近距离枪击了万祎。   李斯特的目光移到了裴溯身上,笑意不减,“你好,我是李斯特,很高兴认识你。”   裴溯微怔,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回应了李斯特的握手礼。“你好,李斯特。”   李斯特的手指转了转枪,这是一种娴熟,灵活的手法,枪口突然对准了裴溯,众人惊得措手不及。史蒂文虽然尚未明白情况突变的原因,但他的枪口也对准了李斯特,神情冷冽,“放下枪。”   “史蒂文,放下。”兰斯惊愕李斯特的举动,但他不希望史蒂文刺激到李斯特,李斯特的性格变幻莫测。如果此时他在和你谈笑风生,那么下一秒,他极有可能杀了你。   “谢谢你的枪,我很喜欢。”李斯特将枪口一转,递给了裴溯。   “你不需要?”裴溯很意外。   “艾利斯不喜欢我携带危险物品,最近我们经常吵架,我不想惹他生气了。”李斯特的语气听上去透着几分宠溺,但在场的人听着心里都格外不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所以你不杀我。”这是裴溯的答案,也是裴临的期望。   李斯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潇洒地走向别墅。“艾利斯暂时不想回英国,我不希望你强迫他。晚安,亲爱的兰斯。”   “晚安,李斯特。”   李斯特一走,史蒂文忍不住了,“阿溯,你儿子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裴溯有点累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   “我看出他很危险。”史蒂文的眉宇间有点凝重,上帝之眼还没解决,又冒出一个危险人物。   “阿临有双重人格,我在他七岁时发现的。”乔欎解释,语气沉重。他了解李斯特,这是一个不比上帝之眼善良的人格。   史蒂文惊怔,看了看裴溯,又往别墅方向望了望,想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大概是他的中文水平下降了。   “他的枪法是你教的?”裴溯淡然看向了乔欎,原来,再次见面,他们依旧能平静地谈话,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   “有一天我会离开,李斯特可以替夏洛蒂,替我保护阿临。”   “除了今天,李斯特杀过人吗。”   “你觉得呢。”   裴溯明白了。他在期待乔欎的否定,但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谁能在第一次杀了人后还保持冷静,至少曾经的裴溯无法做到,尽管击毙的是罪犯。   “我建议你给阿临找心理医生。李斯特的确危险,我担心有一天他会想摆脱阿临,到时阿临很危险。如果他杀了阿临,阿临就不再是阿临了。”   乔欎的话像一段绕口令,但裴溯和史蒂文都听懂了。如果衍生人格不满足于现状,对主人格产生了敌意,衍生人格抹除主人格的后果是,衍生人格成为身体的新主宰,那么,原先主人格控制的人物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但阿临太敏锐了,他对心理医生有本能的抗拒。”这些年,乔欎尝试过许多次,但都会被裴临发现,随之他与心理医生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裴临不是心理医生,却比心理医生更懂心理战。   “我明白了,谢谢。”谢谢你帮我照顾阿临。   “不客气,”阿临是我在乎的人的儿子,“谢谢。”谢谢你帮我照顾净净。   “不客气。”阿净是我在乎的人的女儿。   中国人真麻烦!史蒂文看着这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腹诽道。“我们收队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开始全城搜索阿芮。”   “史蒂文。”裴溯突然喊了声。   “上帝之眼成员已经被击毙。”史蒂文甩下一句话,潇洒地走了。   裴溯微怔,淡淡笑了笑,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阿溯。”   “罗宾逊先生,我们不熟,请称呼我‘裴先生’。”裴溯淡然回道,“你该走了,阿净我会照顾。”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万祎的话,万祎提到了一个‘他’,那个‘他’知道我的身份。”   裴溯惊愣,差点把这件大事忘了。“你想到了谁。”   “他知道我的身份,却没告诉国际刑警,甚至没有上帝之眼的杀手对我出手,我只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自诩‘上帝’的人,他自负,高傲,认为我的存在对他无法构成威胁。”   “阿道夫·威斯曼。”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名字。自诩上帝,多么狂妄,但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威斯曼是上帝之眼的首领,一个将零散的犯罪者联盟统一控制了的罪犯。   “他知道万祎的行动,”裴溯的神色万分凝重,“他默许了万祎寻找月的疯狂行为?”裴溯低沉的声音不知在问自己,还是问乔欎。   “月的背叛对上帝之眼的打击太大了。”一个能多次逃脱现代科技追捕的小偷,首先,她必须拥有高超的计算机水平。月擅长黑掉监控系统,破解保护珠宝的防御系统。只要月愿意,她可以足不出户,并让世界各地银行的钱汇入自己的账户。   “她怎么死的。”   “我骗万祎的话,你竟然也信了。”   裴溯瞪了他一眼,乔欎没忍住笑了,但乔欎知道裴溯脸皮薄,主动转移了话题。“如果阿道夫介入了这件事,史蒂文的小女友会很危险。”   “他没这么蠢。”   两人闲聊着,救护车终于到了,医生见到半身血的伤者吓得连忙将她抬上了车,顺便狠狠瞪了几眼面前这两个好看的男人,一个重伤患者倒在地上,好吧,虽然底下有被子垫着,但他们也不能悠闲聊天啊!   “谁是患者家属。”   “我是她爸。”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医生:“……”   真没见过有这么大的女儿还这么年轻的爸爸?两个爸爸?该说这姑娘幸运,还是不幸?   “你留在这里照顾阿临,我会陪着阿净。”乔欎曾是队长,永远是在他分配任务,但裴溯分配了任务,随救护车离开了。   死亡   景衡第二天到了警局才听说昨晚在泰晤士小镇发生了一件大事,特警都出动了,万祎被当场击毙。景衡最担心的是裴临,但他现在连个询问昨晚情况的警员都找不到,整个S市的警察都被派去寻找封芮了。   景衡以寻找封芮的名义,出现在了泰晤士7-3号。   景衡一进别墅,警察的直觉就提醒他不对劲了,或许有点玄虚,但景衡的警惕性瞬间飙升了。他感觉身后有人,他的感觉是正确的,景衡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对方一拳袭来,景衡的反应能力也是一流的,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战局激烈,敌人出招毒辣,隐隐散发着置景衡于死地的杀气,景衡防守为主,他不想伤害这个“敌人”,哪怕他知道这个气息,属于李斯特,而不再是他的阿临了。   李斯特的陪练对象是兰斯,实战对象是罪犯,他的能力足以和国际刑警媲美。景衡的格斗能力在警校算是优秀的,但他没有和真正穷凶极恶的罪犯交过手,他对罪犯永远抱着活捉的想法,他不想杀人,也不喜欢杀人。   况且,景衡不想伤害裴临的身体,李斯特一走,承受疼痛的是裴临,景衡舍不得。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景衡没打过李斯特。   “你也不过如此么。”李斯特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打倒在地的景衡,嘴角的笑意浅浅的,景衡看出了这是李斯特对弱者的嘲讽。   “你怎么来了。”景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一脚踢得够狠!   李斯特就近坐在了沙发上,倚着靠背,翘着二郎腿,潇洒,不羁之风展露无遗。“艾利斯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景衡寻着沙发也坐了下来,“如果我说不想见你,你会不会走。”   “不会。”   您真实诚!“为什么对我动手。”   “看你不爽。”   景衡:“……”   这话他没法接,总不能问“为什么看我不爽”吧,估计李斯特能罗列出数不胜数的理由。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斯特一直在笑,语气轻飘飘的。   景衡发现,裴临和李斯特相比,性格还是不错的。好歹裴临气人,景衡只想揍他,但李斯特气人,景衡想杀他。   “既然我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景衡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是警察,不和一个人格计较。   “我想,我让你离开艾利斯你也不会同意,”李斯特风轻云淡地摊了摊手,“我对你没什么话好说。”   “你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景衡话一出口就想扇自己一耳光。李斯特算什么,自己和裴临在一起为什么要经过他同意?!   “不同意,但你们还是会在一起,我不想破坏我和艾利斯的关系。”李斯特和艾利斯曾经因为景衡闹过矛盾,但李斯特不想失去艾利斯,他退让了,他也只会对艾利斯退让。   有了李斯特这句话,景衡稍稍安心了点。“你什么时候走。”景衡希望自己的麻烦精赶紧回来。   “近期不会。”   景衡一口老血呕在喉咙里,近期?一小时,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年?您老的近期具体指多久?   “为什么。”   “我们的敌人出现了。”   景衡挺识趣,知道李斯特的“我们”指的不是自己和他,而是裴临和他。“上帝之眼?万祎不是死了么。”   “我杀了他的狗,他不是该出现为他的狗报仇么。”李斯特的笑容冷了下去,阴森森的气息迅速融入了空气。   “万祎是你杀的?”景衡说出这句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李斯特只是微笑,没有应答。   “你想做什么。”   “你要和我合作?”李斯特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是警察,有义务保护公民的生命安全。”景衡一点也不想和李斯特合作,他只想保护裴临的身体。以李斯特的性格绝对会惹火上帝之眼,景衡如果不在李斯特身边监督,裴临可能连夺回身体主动权的机会都没了。   “我是英籍,不在中国警察的义务范围内。”   李斯特一点也不懂聊天的艺术,此时景衡非常怀念裴临。“你是艾利斯的朋友。”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看在艾利斯的份上,我接受你的好意,暂时和你合作。”李斯特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手指灵活地跃动在键盘上,看得景衡眼花缭乱。   “你在做什么。”   “反监控。”   “啊?”   “他们试图利用艾利斯引出艾利斯的妈咪,他们必然会时刻监控这幢别墅,我检查了别墅附近,发现了微型监视器。既然他们可以通过微型监视器监控这里,我也可以通过信号反定位。”   李斯特的语速太快了,用的还是英语,景衡显然跟不上节奏,但他听懂了关键词“反定位”。   “查到了?”   “她的计算机技术不如我,但她很狡猾,我需要时间破解。”   景衡挺好奇,凑过去看了,果然看不懂。李斯特的手真好看,景衡想象着裴临握画笔时的模样,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李斯特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瞥了景衡几眼,继续破解。景衡收了笑,安静等待结果。   “找到了。”   “在哪。”   “泰晤士7-2号。”   隔壁?!景衡惊得不知是否该赞美万祎的智慧,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景衡起身就走,却被脚的抽痛刺激得没站稳,一下子摔在了沙发上。   “老弱病残。”李斯特不仅没表达同情之意,还嘲讽了景衡。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造成的。”景衡瞪了一眼微笑的李斯特,他发誓,以后非得让裴临在床上躺一周!纵然李斯特出现了,反正用的身体是同一个,李斯特攻击性再强,也会受影响,到时自己还会不是他的对手?   可怜的裴临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李斯特害了,景衡也没意识到自己把对李斯特的怨念发泄在了裴临身上,尽管他们是同一个人……   李斯特风轻云淡地出门了,景衡一瘸一拐,远远被甩在了后面。当然,景衡也没闲着,顺便通知了裴溯。李斯特突然转身,景衡吓得差点手机没拿稳。   “为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需要国际刑警的参与。”景衡惊觉,自己竟然能听懂李斯特想表达的意思。   “你也不怕别墅藏了炸/弹,来得多死得多。”相比景衡的严肃,李斯特给出了一个无所谓的反应。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两幢别墅虽说是隔壁,但也隔了五十米左右,等景衡慢吞吞瘸到7-2号时,李斯特不仅翻进了院子,连密码锁都破解了。   “人呢。”   “没人。”   “你搜过楼上所有房间了?”   “嗯,但我发现了它。”李斯特将一张照片递给了景衡,显然,又是上帝之眼。   “他们为什么执着于封芮不放。”   李斯特兴趣缺缺地正要离开,姗姗来迟的国际刑警终于赶到了。“阿芮呢。”史蒂文死死盯着李斯特,看得出,史蒂文很紧张,他太担心封芮了。   “不知道。”   “他们留下了照片。”景衡将“上帝之眼”递给了史蒂文。   “该死!”如果万祎没死,史蒂文一定会狠狠揍她,纵然他知道男人打女人有失风度。   “你怎么查到的。”兰斯好奇。   “我发现别墅外有监控,反定位……”李斯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这附近一定也有监控,找到它,我可以根据信号,反定位到查看监控的地方。”   史蒂文一听这话立即兴奋了,干劲满满。   事实也如李斯特所料。   “他怎么会懂计算机。”裴溯把乔欎拉到一旁,低声问。   “他自己学的。”   “哦。”   “你怀疑月和他接触过?”乔欎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斯特怎么会对计算机感兴趣,仅是为了艾利斯?   裴溯摇了摇头,“月失踪太久了,她不可能恰好遇见的是李斯特。”众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李斯特的破解过程,忽视了裴溯和乔欎的窃窃私语。   “银河湾7-3号。”   裴溯一听就惊了,立即联系了乔净,手机关机。“阿净有危险。”   “她不是在医院吗。”乔欎震惊。   “今天我来找你们时,阿净说她要回家休息,不想待在医院。”裴溯说着,已经往外走了。   银河湾7-3号。   裴溯一冲进屋子,见到乔净和失踪多日的封芮安静昏睡在沙发上,虽然确认两人无恙,但两人身上捆绑的炸/弹触目惊心。   “别动!”乔欎及时阻止了史蒂文试图唤醒封芮的举动,“她醒了反而对拆弹不利。”   “现在该怎么办。”   “很高兴见到你,裴溯先生。”一个声音回荡在客厅,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男人的声音,显然,他是外国人,他的中文因为蹩脚而显得格外诡异。   “阿道夫·威斯曼。”   “你能认识我,我的荣幸。”   “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见见你,一个能令乔,月背叛我的人,你确实充满了魅力,尽管你已经四十多了,我很羡慕你。”   “说完了?”   “祝这两位漂亮的小姐好运。”   裴溯擅长许多技能,却对拆弹一窍不通,更别说这种一看就很高级的炸/弹了。史蒂文和裴溯半斤八两,只能对着炸/弹干着急。   “疏散人群,你们也走。”乔欎趁着裴溯和阿道夫的说话期间,目测了炸/弹的类型,估测了威力。   “你有几分把握。”裴溯问得平静,内心却很焦急。   乔欎摇了摇头。   “兰斯,我帮你。”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都不行,更别提你了。”乔欎试图轰走李斯特。   “你死了,艾利斯会难过。”尽管艾利斯没对兰斯说过,但李斯特能感觉到艾利斯对兰斯的与众不同。   “你呢,你会难过吗。”   李斯特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兰斯死了,他会难过吗。或许会,或许不会。   “李斯特,如果我死了,请你照顾艾利斯,他需要你。”乔欎神情严肃,他很少严肃对着李斯特和艾利斯,乔欎总是用哄孩子的方式哄他们。   “我不希望你死。”既然李斯特不知道答案,那么,兰斯不死就好了。   “答应我。”   “好。”   “真乖。”乔欎亲吻了李斯特的侧脸,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乔欎第一次对李斯特做这个亲密的动作,他都没对艾利斯做过。   裴溯愣了愣,这种语气,乔欎曾经经常用来哄自己,他喜欢揉自己的头发,但他从没有亲过自己,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对他存在异常的感情。   景衡惊怔,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裴临的私人律师,却不知道原来他知道裴临的情况,他对裴临很好,像父亲般呵护着裴临。   乔欎似乎在交代遗言,气氛更加压抑了。   屋子里只留下了乔欎,昏迷的乔净和封芮。乔欎俯身亲了亲乔净,“对不起。”他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半小时,确认附近居民已经撤离,他唤醒了乔净和封芮。   “你们走吧。”   “爸。”   “净净,阿溯以后拜托你照顾了。”乔欎笑了笑,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好听,但能令人感到温柔。   “我会照顾爸爸。”   “乖,别哭了,你们赶紧走,以最快的速度跑,明白吗。”   “爸,我……”   “净净,走吧。”乔欎动手将两个炸/弹从她们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计时开始了,一分钟。   “谢谢。”封芮拉起乔净就跑。   “乔,你又要死了。”原来,那个声音还在。   “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让我死么。”乔欎轻描谈写地回应道。让净净知道自己还活着,然后再次经历失去父亲的痛苦,让阿溯再次经历得知自己死亡的悲伤。阿道夫,真是一个恶毒的魔鬼。   “背叛我的人都该死,月死了,你也不例外。”   “她死了?”   “她也死在了我面前。”   “哦。”   “乔,这次我看着你死,月救不了你了,你再也逃不了。”   “我的荣幸。”   S市永远会记得今天,今天的天空特别红,是火,是血。   归来   “生日快乐,爸爸。”乔净坐在轮椅上,浅笑。她虽然没位于炸/弹爆炸的中心,但也受了重伤,经过这么久的治疗,她现在唯一没康复的只剩下腿了。   “谢谢。”   “我们切蛋糕吧。”景衡提议。   “等下,我们还有位客人没到。”乔净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话音没落几秒,门铃响起了。   “我去开门!”景衡积极地冲去开门,他预感到乔净指的客人是谁。   “表哥,好久不见。”   景衡惊怔。他回来了。   李斯特目睹了爆炸,他崩溃了,如果没有史蒂文和裴溯联合制服李斯特,谁也无法预测一个失控的人格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李斯特走了,他回到了和兰斯最初相遇的地方。对李斯特而言,兰斯·罗宾逊是父亲般的存在,尽管李斯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艾利斯也不例外。   “好久不见。”   裴临浅笑,他还是像曾经那样,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调戏意味。当然,这是在景衡眼中。   “进来吧。”   裴溯见到裴临,确实挺意外,却不知该怎么面对裴临,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裴临。   “爸爸,生日快乐。”   裴溯看着微笑的裴临,有点想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哭的感觉了,当年得知乔欎死讯,他也只是安静地接受了,他只是很难过,很难过而已。那天,乔欎死了,裴溯还是很难过。但现在,他想哭。裴溯这辈子,自有记忆以来,他就没哭过。   “谢谢。”   “既然客人到了,我们切蛋糕吧。”乔净为什么也有点想哭?但她不能。她应该笑,她是风致总裁,她要照顾爸爸,照顾弟弟,她要学会坚强。   这是阖家团圆的美好画面,似乎,他们一直就如此刻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裴临庆祝完裴溯的生日,就回自家倒时差了。原本银河湾的家毁了,乔净就买了泰晤士小镇的别墅,选在了7-4号。裴临和裴溯成了邻居。   裴临洗好澡,疲惫地走进卧室,却被一只手快速拽入房间,裴临被抵在关上的门上。   “你不是陪着爸爸吗。”   景衡在裴临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后,终于忍不住了。景衡什么话都不想说,他只想亲裴临,他要记住裴临的味道,把裴临融入自己的身体。   裴临也挺想念景衡,小别胜新婚,两人从门上吻到了床上,两人渐渐迷失了自我,但他们的世界依旧存在彼此。   “表哥,吻技见长,”裴临浅笑,弯弯的眼睛特别勾人,“背着我找谁练习了?”   “你不知道我的学习能力一向不错么,”景衡微笑着掐了掐裴临的腰,把裴临惊得一个激灵,“我还学会了一个新技能,需要你的配合。”   裴临为什么发现剧情走向有点不太对劲。“表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看是你误会了,”景衡低声笑了笑,亲吻了裴临惊讶的眼睛,“我只做进攻方。”   “我以前都是上面的。”裴临虽然嘴欠,但在床上,他一直扮演着温柔的情人角色。   “以前?”景衡的气息突然危险起来,“阿临,你有过多少个小男朋友?”   裴临哪会记得,他现在连最后一个床伴的名字都忘了。   “阿临,既然你没体会过下面,我满足你。”景衡很不开心,自己就顺口一问,这混账东西不会真的在回忆吧!   “我不想体会。”   “你不是累了么,”景衡善解人意地分配了任务,“你负责躺着,出力的活交给我就行了。”   “我拒绝。”   “拒绝无效,实力决定上下,”景衡浅笑,暧昧的语调中散发着几分邪肆,“宝贝,如果你不服,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先和你比划一下,反正长夜漫漫,我也不急于一时。哦,对了,是漫漫人生,我不急。”   “你混蛋!”武力威胁是可耻的!   “我还没开始混蛋,别骂早了。”   景衡醒得很早,大概是生物钟习惯了。早晨醒来第一眼能见到爱人睡在自己身边,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景衡揉了揉裴临的头发,手感不错。看着裴临白皙皮肤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景衡很满足。自己盖章了,裴临是自己的。他激动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但他最终淡定地亲了亲裴临的脸。   景衡第一次知道,原来裴临的痛觉神经敏感到会产生本能地抗拒,但裴临不想拒绝景衡,裴临在和本能做斗争。景衡看到裴临眼眶红了,但没有眼泪,他知道裴临怕疼,但裴临不想哭。裴临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人,纵然面对亲近的人,裴临也不想展示自己真正脆弱的一面。   “宝贝,天还没亮,继续睡吧。”景衡像在哄孩子,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温柔。裴临确实是一个需要哄着的孩子。   “老大,听说梁局托朋友给我们从民间挖来一个技术型美人。”段熹一大早就向景衡报告这个好消息了。   托朋友挖来的民间技术型美人?景衡条件反射地往万祎的办公桌瞥了几眼, “美人怕早就名花有主了,哪轮得到你。”比如,那位封法医,谁能想到她的爱人会是史蒂文?   “老大,虽然你有小临子了,但你也要关爱自家队员啊。”段熹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景衡,这个每天笑得像个傻子的恋爱白痴真是他们家英勇神武的景老大?   “法医部哪边有招同事吗。”封芮重伤在医院抢救回来后,史蒂文就迫不及待带她回美国治疗了。   “哦,是一个斯文败类。”   这前后态度对比真不是一般的明显。景衡心想,段熹多半是弯的。“怎么个斯文败类法?”   仰秋刚接了杯水回来,就接受到了段熹“炽热”的眼神,“熹姐,您有何吩咐?”   “老大,你想象秋娘子风流时的画面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斯文败类。”   景衡:“……”   仰秋:“……”   “请问这里是一队吗。”清润的嗓音,随之白大褂走进了办公厅。这是一个年轻男人,很高,长得不错。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他不像法医,更像一个学者。   “熹姐。”男子见到全场唯一的熟人,快步走近。   段熹待人永远乐呵呵的,但见到他,段熹连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请你吃饭。”男子微笑,似乎有点腼腆。   “你的三千佳丽在等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少烦我!”   “熹姐,其实,我……”   “打住,‘最爱我’那句我听腻了,换了。”   “你好,你也是警察吗,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警察,”男子的声音突然变了,低沉,富有磁性,顺带着气质都变了,“我叫‘段煦’,你可以叫我段郎,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   鸦雀无声。   “段煦!你给老娘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段熹发飙了。   “熹姐,生气会加速衰老的。”段煦虽然在对段熹说话,但目光没离开过仰秋。   “滚!”段熹亲自动手,把段煦生拖硬拽地关在了办公厅外。段熹拍了拍手,整了整衣服,潇洒地走回了办公桌。   众人:“……”   “秋娘子,你别介意,他这里有问题,”段熹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医生都说没救了,咱们看他可怜,别搭理他就行。”   “熹姐,你们认识?”仰秋好奇。   “不认识不认识,”段熹摆了摆手,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熹姐,他是不是你的旧情人?”焦尔八卦地凑了上去。   “焦妹,我最爱的人是你,怎么可能有其他情人。”   众人:“……”   他们好像知道那位不太正常的新同事是谁了。   “熹姐,他到底谁啊。”王侯好奇追问。   “我的混账弟弟。”段熹无奈望天花板,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段煦丢尽了,“我一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才和他成了龙凤胎。”   “段煦穿上衣服是人,脱了衣服是禽兽,你们离他远点。”段熹扶额,似乎在诉说一段伤心的往事,“自从他上了幼儿园,我们家的客人就没断过。他勾搭就勾搭了吧,改天就换新人,别家家长经常来我家哭诉,让我爸妈劝劝他,别换男女朋友了。”   众人:“……”   “秋娘子,你要小心。”   “放心。”仰秋淡淡笑了笑,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段熹的。   景衡觉得段熹的形容不准确,段煦哪是斯文败类,整个就一衣冠禽兽。他甚至怀疑段煦是否也有双重人格。   景衡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下班,他想了想,自从裴临回来后,自己快一周没回过家了,但他不想回去,只想赖在裴临的别墅。   深秋午后的阳光挺温暖。阳光落在裴临身上,光晕很美。这是景衡第一次看到裴临执笔作画,安静的裴临特别赏心悦目。   “在画什么。”   裴临惊讶,也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请假回来看你。”其实是局里没事,景衡太无聊了。但是段煦不无聊,整天往一队办公厅跑,腻歪在仰秋身边,送花,端茶倒水。然后景衡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曾经乱找借口往警局折腾的裴临,没忍住就回来了。   “哦。”裴临应了声,继续作画。   景衡绝不承认,自己深情的表白被裴临回以冷淡后,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他倒想瞧瞧,什么鬼画竟然比自己更能吸引裴临的注意。   景衡震惊了。   裴临正在认真地画,自己的裸/体。   “你……你……”景衡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竟然画得这么像!”   裴临突然侧身,用画笔的后侧对着景衡的身体,认真地在空气中笔划,“你的每一寸,我都记得。”   景衡成功地被勾引了,扔了裴临的画笔,直接把裴临扑倒在榻榻米上。“真人放着不用,费脑瞎回忆,你想画,我脱给你看。”   “我记得你是警察吧。”简直比流氓还流氓。   “警察还不许兼职做模特了,我只做你的模特,终身免费。”景衡思考了一秒,“不能免费,我不收钱,只收人。”   “你给我下去!”   “宝贝,你把我拐上了你这艘贼船,我不打算下去了。”在段煦的熏陶下,景衡死皮赖脸的技能升级了。   “我强迫你上了?”裴临打不过景衡,只能用眼神瞪他。   “你勾引我了。”   裴临:“……”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在画画,很认真,很正经的那种,画画。   “我记得那次我帮你骗曲玥,你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所以?”   “换我在上。”   “可以。”   景衡回答得爽快了,反倒令裴临不安起来。以裴临对景衡的了解,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事实证明裴临的想法是正确的。谁规定在上面一定是进攻方了?   外援   景衡最近心情特别好,白天向段煦请教经验,晚上在裴临身上实施,生活美滋滋。但是今天景衡一进门,感觉气氛不对劲了。果然,在沙发上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实力决定上下么。”李斯特微笑倚着沙发,慵懒地像一只贵族猫,高傲,不可一世。   “你想上我?”景衡性子急,嘴也快。说完就后悔了,每次遇到李斯特,景衡总能气得想扇自己。   李斯特含笑的视线在景衡身上飘来飘去,景衡有种被视奸的错觉,突然李斯特站了起来,景衡竟然没出息地后退了!   “我对你没兴趣。”李斯特总是喜欢用嘲讽的笑看着景衡,他一点也不喜欢景衡,他不知道艾利斯为什么会看上这个没用的家伙。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景衡试探,他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   “男人,你除外。”   景衡很生气,什么叫男人,我除外?我不是男人?但是景衡开始郁闷了,李斯特喜欢别人,麻烦精怎么办,自己怎么办。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为什么弄得像三角恋?   李斯特上别人还不如上自己!景衡自暴自弃地想,怎么说也是麻烦精的身体。   “出手吧,我先把你打趴下,再让艾利斯来。”李斯特的耐心也不是特别好,见景衡没点反应索性直说了。   景衡:“……”   还有这种操作?找外援是不道德的!   景衡愤懑地想,亏自己还在担心他!裴临那混账东西聪明劲不用在好地方,整天想着怎么折腾自己!   “我有事,失陪了。”   李斯特:“……”   景衡落荒而逃了,逃到了隔壁避难。   “稀客啊。”乔净的腿痊愈了,但嘴巴更毒了,“就住隔壁,快半个月了,第一次来串门啊。”   “裴老师呢。”   “书房。”   景衡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由于别墅格局一致,景衡快速找到了书房。“裴老师。”   “进。”   “裴老师,李斯特回来了。”然后,他的麻烦精消失了。   裴溯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淡然点了点头。反正对裴溯而言,裴临是自己儿子,李斯特也是。“我知道。”   “裴老师,您能教我几招吗。”   裴溯疑惑地看向了景衡,景衡在审视下说出了实话,“裴老师,我打不过李斯特。”   “哦,”裴溯将视线转回电脑,不再理会景衡炽热的目光,“我为什么要教你,等你学会去欺负我儿子么。”   景衡:“……”   虽然裴溯说的没错,但是,以前没见裴溯这么护短啊!   景衡下楼梯的时候没踩稳差点摔下去,他现在浑身酸爽,他怀疑裴溯答应教自己是借口,他揍自己才是真正目的。谁让自己欺负了他的宝贝儿子。景衡特别郁闷,为什么自家老爸不去做警察而去做了商人,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家老妈都比他厉害。   “衡老头,您悠着点,我家穷,供不起你。”乔净慵懒地倚着楼梯扶栏,笑得格外灿烂。   景衡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而罪魁祸首就是被李斯特占着身体的裴临!   “我送你,”乔净看着景衡不利索的腿,觉得自己该为S市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不用谢我,给车费就行。”   景衡:“……”   “我是商人,唯利是图。”   裴溯活动了筋骨,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回到卧室,他看到床头的照片不知不觉停留了目光。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裴溯,一个是宗政。这是宗政少年时闹着裴溯陪他去游乐园玩拍摄的纪念照。   宗政是长子,长子是继承者,他的童年,他的生活并不幸福,但他遇到了裴溯。一个渴望家庭关爱的孩子遇到了一个缺乏家庭温暖的人,同病相怜而惺惺相惜。   裴溯早就知道宗政对他的感情,但裴溯给不了回应,他害怕,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宗政带来危险。宗政是一个商人,没必要和他们这种刀口上过日子的人扯上关系。   但裴溯又心疼宗政,他能理解那种默默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痛苦。他在等,等一个适当的时机,一个接受宗政的时机。裴溯等到了,但为什么宗政等不了了呢。   “阿净说那天是你送她回家的。”   “嗯。”   “为什么。”   “我嫉妒乔欎。”宗政平静地笑着,他从不会对裴溯发脾气,纵然他再难过,他都喜欢把笑容留给裴溯。   年少的宗政对裴溯是任性的,喜欢找各种理由缠着裴溯,后来宗政长大了,对裴溯是温柔的。宗政能为裴溯考虑到任何琐事,许多事,裴溯不说,宗政都能提前为他准备好。   “曾经我以为我会等到你答应的那天,我相信我可以战胜一个死人,我不想强迫你,但是,乔欎活着,他回来了,”宗政坐在昶世总裁的办公室,他身处高位,但他一直以低姿态对待裴溯,“纵然他面目全非,他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了,你还是和他待在一起。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输了。”   宗政是一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在商场上不会,在家人面前不会。宗政把自己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的一面全都给了裴溯。   “我不希望你和上帝之眼扯上关系。”裴溯和乔欎待在一起,是在找封芮,在和史蒂文商量怎么对付上帝之眼。裴溯爱的乔欎早已死在了十九年前。   “你错了,我出生在宗家,注定了和上帝之眼有牵连。”   裴溯惊怔,原来,S市和上帝之眼有牵扯的是宗家,确切地说,是昶世,这个跨国公司。   “我和威斯曼先生达成了一致,杀了乔欎。”   “你疯了。”   “我一直是个疯子,但遇见你以后,我不想疯了,我不想报复宗家了,我要逃离宗家,我想和你过平淡的日子。裴老师,你没有给我机会。”   “离开上帝之眼,我们走吧,离开S市,哪儿都好。”   宗政笑得像个孩子,“如果这句话我能早点听到,那该多好。”可惜,太迟了,他为什么等不了了。   “对不起。”   “裴老师,你不必向我道歉,你没错,是我等了太久,等得失去了安全感,”宗政浅笑,一如曾经的温柔,“裴老师,无论我是谁,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是裴溯最后一次见宗政,宗政随即去了国外的分公司,但裴溯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新同事   景衡第二天上班是打车去的,活动筋骨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散架。景衡一瘸一拐走进办公厅,荣幸地被全体行了注目礼。   “老大,我没想到,原来……”段熹捂着嘴,弯下了腰。   全体趴下成埋伏状,办公厅一片寂静,但是寂静马上被破坏了。一个警员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一个警员打翻了水杯,两个警员撞到了一起,……   “景队,昨天战况这么激烈,你家那位很剽悍啊,在下佩服。”段煦每天待在法医部的时间还没在刑警一队办公厅时间多。一队警员认为段煦想在这里开辟一块属于他自己的领地,最佳选址是仰秋办公桌旁边。段煦一说破,全体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英勇神武的队长大人竟然是下面的!   景衡:“……”   “请问,这里是刑警一队吗。”   全场的目光都被这位打扮优雅的不速之客吸引了。   景衡受到了万吨惊吓,也不顾自己的酸痛,拉起人就往外走。以景衡的手劲,换作裴临,裴临是挣脱不了的,但李斯特不同,更何况,现在的景衡对李斯特而言,和废人也没差多少了。   “你来做什么!”景衡死死盯着李斯特,打扮得人模狗样来警局勾引人?   “裴溯给我找了份工作,他说你们缺个会玩电脑的。”   景衡惊了,愣了五秒也没反应过来。李斯特就是梁局那个托朋友请来的民间技术型美人?!那个朋友是裴溯?!李斯特是技术型?好吧,景衡承认李斯特的计算机技术确实比万祎厉害,但是,……   “你打算一直待在警局工作?”   “艾利斯不回英国了,我一人待在英国也没意思,我决定在中国安顿下来,艾利斯就托他爸给我找了份工作。”   景衡无比郁闷。李斯特留在中国,我怎么办?麻烦精怎么办?   “艾利斯在家?”   “嗯。”   景衡一想到自己以后工作面对李斯特,回家面对裴临,自己都能被裴临的俩人格整出人格分裂了。   “重新自我介绍,”李斯特伸出右手,嘴角是不变的笑意,一句蹩脚的中文从他口中说出,“李斯特·米凯勒斯,以后请多指教。”   李斯特没等到景衡的回应,潇洒地走了。   李斯特,我一点也不想指教你!   “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同事,李斯特·米凯勒斯,”景衡尽量让自己的微笑看上去自然些,“以后就由米凯勒斯先生负责计算机方面的工作,大家可以称呼他米凯勒斯,或者李斯特。”就是不能称呼裴临!   办公厅全体都很困惑,明明是裴临,为什么非得称呼英文名?虽然,今天的裴临看上去与之前不太一样,这位李斯特·米凯勒斯先生隐隐散发着令在场所有警官不安的气息。   “老大,他不是你的小临子么。”段熹嘴快,心里想什么,自然就问出口了。   景衡惊得立即观察李斯特的反应,还好,还在笑。景衡突然发现,李斯特不懂中文对自己还是有利的,比如,他们用中文讨论时,李斯特是听不懂的。而且,以景衡对自家队员的了解,大部分人的英语水平勉勉强强,与李斯特应该搭不上话。   “我想,他可以是裴临,的孪生兄弟。”   全体:“……”   这都能可以?   景衡无视了众队员的怪异目光,义正言辞道:“李斯特是裴临的孪生兄弟,大家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我相信你们能快速辨别出两人的区别。”   “李斯特是个内向的人,大家没事就不要和他搭话,有事更不要和他搭话,有什么问题通过我来问。”景衡特别担心自家这些自来熟的队员对李斯特胡说八道,然后李斯特受刺激了,估计他们都得玩完。   “老大,裴先生是我们大嫂,李斯特也是自家人,既然他内向,我们更应该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热情欢迎。”王侯很疑惑,他觉得今天老大看到李斯特之后整个人就很奇怪。   “他不喜欢热情。”   “老大,你不会想脚踏两条船吧,”段熹向景衡投去了审视的目光,“小临子和李斯特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截然不同,你该不会想收对兄弟花?我代表小临子对你发起诉讼,请你在一分钟之内为自己辩解。”   段熹的脑回路竟然如此清奇!兄弟花是什么鬼?景衡发誓,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李斯特!   “我的位置在哪。”李斯特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蹩脚的中文虽然诡异,但从李斯特口中说出却是那么正常,好像他本该如此。   “你能听懂中文了?”景衡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艾利斯教过我日常用语。”   所以,您老到底听没听懂我们的谈话?景衡郁闷了。麻烦精自己中文还说不好,竟然去教李斯特?反正景衡就当李斯特没听懂了。   “这里。”   万祎的位置已经被重新整理了,众人为了迎接传说中的美人新同事,特意装扮了位置。当然,他们以为新同事是一位美女,结果,虽是美人,但应该不会喜欢他们准备的粉色坐垫,靠枕。   “我要坐那里。”李斯特指了指景衡身后的办公桌。   景衡:“……”   上班第一天就盯上我的队长之位了?   全体:“……”   我不说话,我负责默默看戏。   “请,您请。”景衡挂上微笑,为李斯特让了路,一副迎宾侍应的恭敬样。   李斯特不懂客气,坐在了景衡的队长之位上,心满意足。这个位置宽敞,并且可以观览整个办公厅,理想位置。   “干活了,干活了。”景衡的归宿成了万祎的位置,虽然坐垫和靠枕的颜色不符合他的气质,但舒服,非常适合今天半身不遂的他。   “景队。”段煦难得晃荡离了仰秋身边,俯身撑着办公桌,将景衡和李斯特的视线隔绝了。   “你也想要我的位置?”这怪不得景衡,毕竟段煦曾经确实无意间提过景衡的队长座位有多舒服。   “李斯特有问题,他很危险。”段煦正经和不正经的模样天差地别,现在的段煦,才是真正的段煦。   景衡微怔,难道现在的法医不懂心理学都不好意思出来混了?“你看出了什么。”   景衡淡然的回应默认了段煦的猜测。“景队,他到底是谁。”   “如果我告诉你,他确实是我家那位,你信吗。”   “双重人格?”段煦虽然没见过裴临,但也没少听段熹提过。有生之年能遇上一个双重人格的人,竟然有点兴奋?   “不要告诉别人,你姐也不例外。”   “你家这位真剽悍,在下佩服。”段煦暧昧地笑了笑,又去纠缠仰秋了。   景衡竟然听懂了段煦的意思!景衡特别想为自己正名,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李斯特毁得一干二净!   景衡这一上午,视线就没离开过李斯特,他就怕李斯特突然抽风。但是李斯特很安静,很安分。李斯特一直在研究景衡的专属电脑,然后,时不时与景衡“眉目传情”,透着一股“尽在不言中”的诡异感。   要不是景衡清楚自己没在办公的电脑上存私密文件,他都怀疑李斯特发现了自己许多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景衡光明正大偷窥李斯特的行为被一队办公厅队员看在眼里,他们在纠结是否告诉大嫂,老大觊觎他兄弟的事。他们在想,自己是否该背叛老大?   没有案件的警局,依旧是该八卦的八卦,该睡觉的睡觉。   “李斯特,一起吃饭?”景衡最近挺矛盾,一方面想远离李斯特,一方面又不放心李斯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李斯特去折腾别人不如折腾自己。他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了。   “没兴趣。”李斯特起身,走向了焦尔,原本瘆人的微笑突然明媚了,“你好,一起吃饭吗。”   焦尔郁闷了,老大不是说李斯特是个内向的人么,第一次见面就约了?焦尔更郁闷的是,上次因为穿女装被裴临看上了,现在自己没穿女装被裴临的兄弟看上了?   景衡惊了。如果撇去李斯特隐藏的危险气息,现在的模样太像裴临了!尽管他们本就是同一人。景衡现在能想象到裴临从前那些床伴的模样了,大概像焦尔这般阳光,温和吧。   “抱歉,我有约了。”焦尔成功接收到了自家老大的警告性眼神。   “我喜欢你。”   “我是男人。”   “我喜欢男人。”李斯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好看的男孩要强调这么明显的性别特征。   “我喜欢女人。”   “我有机会吗。”   “抱歉。”   “没关系。”李斯特潇洒地走了。   景衡莫名松了口气。李斯特的性格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至少,他不会强迫别人喜欢他,至少,他还懂得说“没关系”。李斯特也不是无可救药。但是,景衡对李斯特的期待被一束妖艳的玫瑰破坏殆尽。   焦尔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约,确实喜欢女人,午餐特意拉上了段熹,结果用餐回来看到办公桌上多了一束玫瑰,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讲了。焦尔拿起玫瑰走到了李斯特面前,李斯特此时正在继续欣赏景衡的电脑。   “谢谢你的玫瑰,很漂亮,但我不喜欢。”焦尔的语速很慢,他就怕这位外国友人没听懂,然后继续折腾自己。   “不喜欢可以扔了。”李斯特回了一个裴临似微笑,继续捯饬景衡的电脑了。   焦尔秉承着“不浪费钱”的优良传统,将玫瑰放在了景衡的面前,“老大,你喜欢玫瑰,送你了。”   景衡:“……”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玫瑰了?   景衡悲催地发现,以前裴临追人被拒绝,那些花会转手到自己这里,现在李斯特也是如此。景衡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被裴临的俩人格轮番折腾。   失踪   “警官!”   景衡被一个不明物体冲击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然后他发现,原来是个女人!景衡立即推开她,结果她死死拽着景衡的袖子。   “警官!你忘记我了吗。”   景衡保持冷静,仔细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来。头发挺长,妆化得还算自然,衣品也可以,长得挺漂亮。但是,她是谁?   “警官,你忘了盛世酒店吗。”女子看着景衡冷淡的反应,突然哭了。   盛世酒店,哭。很好,景衡想起来了,她就是当初那个高分贝的歌星,叫什么名字来着?赵菁,没错了,就是她。   “赵小姐,你别哭,坐。”景衡起身,将赵菁按在自己的位置上,扯了一些纸巾递给她。   “警官,你上次说如果我有事,可以找你,对吗。”赵菁的化妆品持久度不错,妆没花。   我可没这么说。今天景衡已经郁闷好几回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菁一听景衡温柔的语调,反倒哭得更凶了,越哭越来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熹姐,你来。”以景衡的性子,赵菁再哭下去,景衡又要吼了。   “李斯特,你渴吗,我给你倒杯水。”段熹谄媚地对李斯特笑了笑,积极地去倒水了。   景衡无语地看向了李斯特,很好,李斯特也在看自己,笑得还挺灿烂,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悠闲模样。景衡的心咯噔一下,完了。李斯特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回去会怎么添油加醋告诉裴临?景衡已经预料到今晚自己的不眠夜了。   景衡怀疑,其实,这份工作是裴临怂恿裴溯的,目的就是派李斯特盯着自己。   景衡环顾一圈,队员们竟然一个个低头干活了!现在是午休时间,OK?平时就没看他们这么积极工作。再次众叛亲离的景老大拖了把空椅坐到了赵菁对面,悠闲地翻起杂志了,大有一副“你哭你的,我看我的”的架势。   赵菁哭了半天终于意识到,竟然没人搭理自己,她也哭够了。“警官,我妹妹失踪了。”   “失踪你找刑警队做什么,刑警队管的失踪都不是好事,懂?”景衡终于放下了杂志。   “我只认识你。”赵菁委屈地看着景衡,“我是公众人物,万一被媒体拍到我与警察来往,他们会以为我犯了事,我的前途就毁了。”   “说说怎么回事。”景衡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支援派出所的同事了,大家都不容易。   “昨天我妹妹去参加了一个化装舞会,但到现在我都没联系上她。”   “年轻人嘛,晚上玩嗨了现在在补觉呗,你别担心了。”这种情况,景衡没少听派出所同事念叨,年轻人自己玩嗨了也不顾家人是否在四处寻找自己。   “但是她的朋友已经醒了,我问过她们,她们都不知道我妹妹去哪儿了。”赵菁的担忧和景衡的淡然成了鲜明对比。   “冒昧问一句,你妹妹对性行为的态度如何,保守派还是开放派?”   赵菁愣了愣,小声答道:“挺开放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昨晚你妹妹和某个男人看对眼了,然后去开了个房,现在尚在你侬我侬。”景衡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为什么今天他会遭遇这么多破事。“如果你不放心,先去报案,我们互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妹妹找到了,你告诉我,如果警方有消息,我也及时通知你,怎样?”   赵菁同意了,终于被景衡哄走了。   “侯爷,帮个忙。”景衡猥琐地朝王侯笑了笑,王侯预感到了不详。“老大,什么事。”   “我把你的手机号留给她了。”   王侯:“……”   “我是有家室的人,你懂的,”景衡不忘朝李斯特瞥了几眼,这混蛋竟然还在研究自己的电脑?“赵菁是歌星,人长得不错,唱歌又好听。我不是单身了,但也要为我的同事着想。”   “老大,”王侯停顿了一会,终于鼓起了勇气,“其实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侯爷,你要抛弃奴家了?”段熹可怜兮兮凑了过去,然后暧昧笑道,“是哪位美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侯无语地看了段熹几眼,不如对着电脑玩扫雷。   “侯哥,都是自家兄弟,”段熹豪气地拍了拍王侯,“我又不会和你抢美人,好事要说出来分享嘛。”   王侯懒得理她。   “侯哥,你真不够义气。”   “同事,男的。”王侯甩出一句话,闷闷地开始新一轮扫雷。   “哦。”段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马上恢复了平时的亢奋,“焦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侯哥有一腿。”   躺着也中枪的焦尔万分无语。姐,你现在怎么记得你是女人了?你不是一直自诩男人么。焦尔想,自己是不是特别好说话,为什么他们追人都喜欢拿自己做借口?自己一定要赶快找个伴,免得一天到晚中枪!   李斯特属于到点准时下班的“顾家好男人”,景衡给足了李斯特和裴临转换身份的时间,磨磨蹭蹭下班了。   泰晤士7-3号。   景衡一进入,屋内的气氛不错,看来李斯特不在。“阿临,我回来了。”   “你比李斯特晚了半个小时。”裴临慢悠悠地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菜刀。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息是裴临,景衡以为李斯特想砍了自己。   “放下,放下。”景衡连忙夺过裴临的刀,“以后你别碰危险的东西了。”   “我不用刀怎么做菜。”裴临莫名其妙地看着景衡手里的刀。   “大少爷,以后这种杂活交给小人就好了,您只需要负责吃。”景衡特别担心,万一裴临做菜时受了刺激,李斯特突然出现,手中有武器容易产生,那啥,哦,心理学上叫做“武器效应”。其实,真是景衡紧张过头了,裴临哪这么容易受刺激,李斯特又岂会轻易杀人。   “等你回来我早饿死了。”   “你可以去隔壁蹭饭。”   “你要脸吗。”裴临被景衡的理所当然气得哭笑不得。   景衡认为,和段煦相比,自己不要脸的段位算低的。“乖,你先去客厅玩会,我给你做几道正宗的中国菜。”   “李斯特说你昨晚有约,看来那位很剽悍啊。”   景衡一转身,就见到裴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生闷气真能把自己憋死。“你爸。”   “啊?”裴临的面部表情足够丰富,足够多彩。   景衡知道裴临的脑子在想什么肮脏不堪的画面,气结。“你爸把我揍了。”   “哦,”裴临像个好奇宝宝,神秘兮兮地问道,“他为什么揍你。”   “怪你!”   裴临:“……”   景衡无论办案,烧菜,都是雷厉风行的。两人一起吃饭,确实有家的感觉。景衡正在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裴临这个一直不太懂气氛为何物的人忍不住说话了。“李斯特说今天有个漂亮女人找你。”   果然,开始兴师问罪了。他当着自己的面勾搭焦尔,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先提了。好吧,虽然那个他是李斯特,但景衡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意的。“宗顺那案子,她是宗顺那晚的床伴,她今天找我,是她妹妹失踪了。”   “哦。”   裴临的询问时间结束,轮到了景衡:“李斯特好像看上焦尔了。”   “我知道。”   “你知道?”景衡惊了。李斯特对裴临还真是无话不说!   “他告诉我他看上了一个好看的男孩,我帮他订了花,”裴临微笑,语调透着几分勾人的意味,“我选的玫瑰好看吗。”   一提玫瑰,景衡就不淡定了。“李斯特看上谁,管你什么事,你瞎凑什么热闹!”   “我认为李斯特得手的可能性不大,但我又不能打击他,”裴临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特意选了玫瑰,别人不要的话,可以送你。”   景衡:“……”   他终于知道了裴临的目的。   “大少爷,你想送我花也不用借别人之手吧,这样我很没面子,”景衡无语,特别无语,“还有一点,我必须声明,我不喜欢玫瑰!”   “哦,你喜欢什么,下次我帮李斯特订别的花。”   “你能不能不要采取迂回战术,直接送我怎么了?”景衡不想和李斯特扯上半点关系,“大少爷,莫非你脸皮薄,直接送觉得不好意思?”   “你误会了,”裴临淡淡笑着,“我没想过送花,但我不能拒绝李斯特,反正都要买,顺便买你喜欢的呗。”   “你打算养李斯特一辈子?”景衡很生气,什么叫顺便?果然不能对裴临期望太高。   “他现在刚工作,没有经济来源,”裴临漫不经心答道,“我的钱用不完,死后也带不进棺材,不如给李斯特,反正李斯特是自己人。”   “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慷慨。”景衡吃醋了,他绝不想承认,裴临对李斯特比对自己好,好太多!   “你没这个需求。”   “我有,我要求被包养。”   裴临微愣,随即笑道,“可以,只要我做进攻方,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你觉得可能吗。”景衡突然起身,走近了裴临,突如其来的危险气息迎面扑向了裴临,裴临正打算逃跑,被景衡拉回了座位。   “我们在吃饭。”裴临镇定地提醒。   “我想吃你。”   “我没……”裴临的话被景衡的吻堵上了,两人的感觉来得很快,景衡等不及回房,把裴临抱到了客厅沙发,开始了“教育”大业。他怎么可能给裴临机会召唤李斯特。   “你今天不是废了吗。”裴临终于逮到了发言的机会。   “和你相比,就不算废了。”   复出   景衡昨晚被喂得很饱,今天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和同事们找招呼时的笑容特别灿烂。刑警一队队长昨晚性生活如何,完全可以从他第二天的表情看出。这是警局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景衡一进办公厅,看了几眼自己的队长王位,挺有自知之明地坐回了昨天的位置。他挺好奇,以裴临昨晚的状态,今天李斯特是否还会出现。   上班时间到了,李斯特的身影晃悠进了办公厅,一分一秒都不差。李斯特也挺自觉地坐到了王位上。   景衡一直在打量李斯特,完全没看出一丝怪异。景衡开始怀疑昨晚裴临的疼痛是装的,毕竟自己确实没出多大力。但是,纵然如此,李斯特的行为也不该这么自然。景衡邪恶地想去挑衅李斯特,最好逼他动手,看看李斯特的行为是否受限。   难道李斯特真的是裴临的孪生兄弟?   李斯特早晨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既然他和裴临的记忆不共享,李斯特会怎么解释自己身上的痕迹?他如果告诉了裴临,裴临会怎么想?裴临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双重人格?   景衡越想越郁闷。   最后的结果是,以后还是别折腾裴临太晚,毕竟李斯特要上班,保护裴临的身体也是一项重大任务。   “老大,出事了。”焦尔放下报案专机,脸色凝重。   “老段,你别回法医部了,让他们带上工具,你和我们一起走。”男人间的友谊与时间无关,只要志同道合,分分钟都能称兄道弟。   “也好。”   “你负责看家。”景衡对李斯特甩下一句话,也不顾李斯特到底听进去没,随大部队离开了。李斯特优哉游哉。景衡完全属于自作多情,李斯特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出现场。   案发现场在老城区的流星花园,景衡不是第一次来了,踏进这里,景衡就感到浑身不舒服,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大概这里有许多房子空了,破了,像鬼楼。大概上次浑身是血的裴临从这里被救护车带走了。   “阿秋,报案人交给你。”仰秋的气质和耐心最适合安抚惊吓过度的报案人了。   一进现场,景衡被死者的惨状逼退了几步。尸体是残缺的,但与以往的分尸案不同,尸体不是被凶器砍断,而是被腐蚀的。显然腐蚀得不够彻底,留下了血肉模糊的残体。   “什么仇什么怨啊。”段熹惊退,她还是去搜查可疑物品吧。   “太残忍了。”焦尔感叹了一声,转而走向别的房间寻找线索。   “老段,交给你了。”景衡也溜了。   老城区住宅的问题很多,比如,监控。早就成了摆设。况且,流星花园建成的年代太久,一幢楼里住户少得可怜,大多是空巢老人,估计也听不见其他房间的声音。   “阿衡,她是赵菁的妹妹。”   景衡出了现场,就被仰秋叫走了。赵菁的妹妹没失踪,反倒成了凶案的报案人。赵茜,大三学生,长得也不错,但穿衣风格显然与众不同。如果景衡还没被时代淘汰,他记得这是洛丽塔。景衡全身的神经抽了抽,“侯哥,焦妹呢。”   “他不是在里面搜查么。”   景衡连忙进屋,他明白了仰秋喊自己时怪异的眼神,想必仰秋也猜到了什么。“焦妹!焦妹!”   “老大,你找我?”焦尔从一个房间探出脑袋,好奇。   “焦妹,这案子你别管了,赶紧回局里,”景衡很紧张,也很担心,“不,我送你回去。”   “老大,他回来了,对么。”焦尔淡淡笑了笑,满不在意。   “没有,别乱想,我们人手够了,你回去休息吧。”景衡扯出了一个自以为漫不经心的笑容。   “放心,他只对女人有兴趣。”   “你没看到现在死的是男的吗!”景衡被焦尔的淡然激怒了,“他是个疯子!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因为现在死的是男的,不见得是他。上次他跑了,应该没这么大胆溜回来继续杀人。”   “但愿不是他。”   “我是在前天晚上的化装舞会认识了柴胜,然后我就和他去了他租的房子。昨天下午我醒来看到我姐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就回家了,今天去找他才发现他已经……”赵茜说到此处,又哭了。   “你知道他有什么仇人吗,”段熹将纸巾递给了她,“或许,那天晚上想约你的人很多,但你和他走了。你认为会否是那些你的爱慕者嫉妒他,才杀了他。”   “我不知道。”   “那晚有没有其他人约你。”   赵茜摇了摇头,那晚她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具血淋淋的尸体。   赵茜这里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只能寄希望于在外奔波的王侯,但愿杀害柴胜的凶手是出于个人恩怨,而不是因为赵茜,更不是因为洛丽塔。   “李斯特,查到了什么。”景衡对已退位,正在敲键盘的李斯特来了一次隔空传话。   “过来。”   景衡识趣地走近,嗯,屏幕一如既往地看不懂。   李斯特顺手甩给了景衡一叠文件夹。景衡打开,随意浏览了一番,对李斯特的工作效率感到不可思议。让他调查柴胜,结果他还把赵茜,赵菁的资料全挖了出来。景衡相信,凡是网络上出现过的资料,李斯特都给翻了遍。比如,赵菁的历任绯闻男友。   “你觉得有可疑的地方吗。”景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李斯特,难道潜意识认为李斯特也懂案件分析?   “一年前出现了一个‘洛丽塔’杀手,杀害了两个女孩,抓了扮成洛丽塔引诱他出手的焦尔,警方找到焦尔时,凶手已经逃跑了。”李斯特没有正面回答景衡的问题。“五年前,一个洛丽塔女孩失踪,至今无果。女孩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江浒。”   景衡惊愕,这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段煦的报告说柴胜死于强酸腐蚀,五年前,江浒已经是化学博士了。”李斯特难得安分,也很平静,“如果你想要江浒的资料,我可以复制一份给你。”   “五年前你在英国。”   “哦,”李斯特突然笑了,是李斯特的招牌微笑,“我黑了警局的档案库,用的是你的电脑,没有隐藏IP。”   景衡气得不想再搭理他,强压着怒火回到了自己的帝皇宝座。景衡平复心情后猛然发现,李斯特今天用的是中文!流利的中文!昨天还在用充满英国腔的中文搭讪,今天就像个中国人了?裴临昨晚没时间教他吧?纵然教了他,李斯特的学习能力也太惊人了?   李斯特。裴临。   景衡瞥了李斯特一眼,李斯特的注意力在电脑上,没有在笑,很认真。这个感觉,不正和认真作画的裴临一模一样!李斯特真的存在吗?   “焦妹,今天你和我回家。”景衡一出口,吸引了全体的目光。   焦尔知道老大在担心什么,但他感到了李斯特诡异的视线,竟然在心底升起了寒意。当初被江浒挟持,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恐惧。“老大,我没事,我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一定不会被他轻易迷昏。”   “鬼知道那个疯子又会出什么招,他比从前更残忍了,你一人很危险。”景衡特别不安,当他听到段煦说柴胜是被强酸活活腐蚀致死时,他难以想象焦尔落到江浒手里的后果。   “从前他的目标是女人,现在受害者成了男人,他变了,他从嫉妒,憎恨转成了保护,”李斯特慵懒地倚着椅子,浅浅的笑在众人眼中,一点不比江浒安全,“足以令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改变的因素,焦尔警官,你认为是什么。”   全场的目光落在焦尔身上,为什么当初江浒没有杀焦尔,真的只是因为江浒只杀女人?   “我告诉他,只要他不再杀人,我可以做他的家人。”焦尔这句话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没有家人,江湾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江湾失踪了,他崩溃了,他嫉妒别人的妹妹,也憎恨她们。”江浒只是太寂寞,太无助了。   “他有了家人,他开始保护家人,才会虐杀勾搭赵茜的柴胜,他不希望他妹妹的悲剧再度重演。”景衡明白了江浒再度出手的用意,“他在化装舞会上!熹姐,监控。”   “我看过了,当时全是奇装异服的人,还有许多化了很夸张的妆,有些戴了面具,无从查起。”   “他没有离开过S市。”李斯特的声音再次闯入了对话。   “焦妹,他的目标是你,你不能单独行动,今晚和我回家。”   “焦尔警官交给我保护,”李斯特浅笑看向了景衡,眼里充满了挑衅,“我要带他回家。”   “不行!”对景衡而言,李斯特也不比江浒安全,谁知道李斯特会否对焦尔做什么,焦尔绝对不是李斯特的对手,万一保护到床上去,景衡能郁闷致死!   “老,弱,病,残。”李斯特没有掩饰对景衡的嘲讽,他不需要掩饰,对李斯特而言,景衡是手下败将,没有资格反对。   景衡的脸色特别难看,身边的气压骤降。当然,李斯特是不会在意的。景衡的心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焦尔警官,我们走吧。”李斯特再现了裴临似微笑,绅士地表现了一个“请”。   焦尔纠结,走了,得罪老大,不走,得罪李斯特。但是,得罪老大,老大也不会对自己怎样,大不了被他骂一顿。李斯特就不同了,他很危险。再三犹豫后,他随李斯特走了。   全体:“……”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景衡立即追了上去,但他没有阻拦李斯特和焦尔,选择了开车跟踪。不跟踪不知道,一跟踪,景衡能吐三升血。说好的保护,结果李斯特邀请焦尔去高档西餐厅吃饭!他们在餐厅里你侬我侬,景衡在车里孤芳自赏。饭后,李斯特和焦尔进了电影院,以李斯特的变态性格,竟然选了一部文艺爱情片。   景衡忿忿地想,李斯特这英国佬看得懂文艺片吗?自己和裴临都没看过电影,他竟然带着焦尔看电影了!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钱,消费起来毫无心理压力。景衡发誓,他一定要向裴临告状,李斯特不认真工作,整天只知道勾搭男警官!   “嘿,景衡先生。”   主人格   李斯特和焦尔走出电影院,发现注视自己的那道目光不见了。“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李斯特打开手机的相册,给电影院检票员看了一张照片。   “哦,他啊,我记得。”检票员每天见形形色色的人,不知不觉记忆力也提高了,会看电影的客人经常来,不会来看的基本也不会出现。“他挺奇怪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   “后来呢。”   “后来有个男人出现了,他们就走了。”   “是他?”李斯特滑动了屏幕,出现了另一张照片。   “那个男人戴着帽子,我没看见。”   “谢谢。”李斯特立即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弱病残”的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斯特,你怎么了。”焦尔发现此时的李斯特特别恐怖,阴沉的模样似乎随时能出手杀人。   “我回警局,你自便。”   “老大出事了?”焦尔试探问道,话音一落,就被李斯特冰冷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你放心,老大很聪明,不会有事的。”   李斯特的危险气息没有散去,反倒更为浓郁了。   “我和你一起回警局,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老大是因为我才失踪的,我有责任。”   李斯特回到警局,立即搜索景衡的手机信号。江浒很谨慎,手机信号消失的地点是电影院附近。该死!早知道给景衡注射跟踪器了!   江浒要保护妹妹,景衡没有伤害任何人,他不是江浒的目标。但是,江浒为什么要带走他?因为焦尔?江浒以为景衡要抢走他的妹妹?如果真是这样,他该抓的人不是自己么。   李斯特思考期间,黑了电影院的监控系统,调出了监控。但是监控只能看到江浒出现,无法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江浒说了什么,才能令景衡心甘情愿随他走,而不是当场逮捕他。令景衡感兴趣的,无非是江浒绑架了新的受害者,或者,上帝之眼。江浒会和上帝之眼有关吗?   焦尔感觉到李斯特隐隐散发的冰冷杀意,明智地选择了安静。   “江浒想带走昏迷的景衡,必须用车。我黑了电影院附近的道路监控,你把可疑车辆找出来。”   “哦,哦。”焦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格外积极。   李斯特黑了电影院附近的监控,他不相信江浒能躲过所有监控。   焦尔的手机铃在空荡的办公厅响起,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是秋哥。”焦尔算是回应了李斯特的目光,随即接了电话。   “秋哥,我没事。……我在局里。……老大失踪了。”焦尔的电话被挂断了,他也没在意,继续研究监控。   二十分钟后,一队核心成员全到齐了,段煦属于外援。   “老大失踪了!”段熹的嗓门特别响,“那个杀千刀的,别等老娘抓到他,老娘非得在他身上打几个窟窿!”   “一起看监控。”仰秋的神色很凝重,他很少会露出这种明显的担心。   已过零点,一队办公厅的灯依旧明亮。   李斯特差点把整座城市的监控系统给黑了,终于找到了带走景衡的车,随之找到了落脚点,为了确定小区的哪一幢楼,李斯特破了整个小区的监控系统,终于确定了目标。   “把枪给我。”李斯特与一般警员不同,他是编外人员,没有资格拥有配枪。   焦尔愣了愣,态度坚决,“我可以把枪给你,但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如果你妨碍到我,我会杀了你。”此时此刻,无人怀疑李斯特的话,李斯特冰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们没有一个肯落下,纷纷前往。段煦不放心段熹和仰秋,死活要跟着去,但其实这两位刑警都比他一个法医厉害多了。   显然,江浒和景衡也还没睡,灯火通明。   世界上没有锁能难倒李斯特,轻而易举地进了屋子。   “你来得真快。”江浒是一个清秀,修长的男人,完全符合一般人心目中化学博士的形象,精细。   “你知道我会来。”李斯特此刻很平静,还好,景衡还活着。   “威斯曼先生告诉我,李斯特是一个精通计算机的天才,他的天赋不亚于月,他可以在短时间内破掉整座城市的防火墙,控制整座城市的网络。”   “威斯曼?”李斯特低低地笑了,笑容映在灯光下毫无明媚之感,反倒更为阴冷了,“难怪你能逃这么久,你对他的利用价值在哪。”   “就近了说,两个月前的爆炸,有我的功劳。”   所有人都看到李斯特的身形摇晃了,因为那场爆炸,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李斯特了。   “兰斯·罗宾逊对你很好吧,听说他是你的老师,除了你的计算机能力,其他一切都是他教的,他在你心中算什么,老师?父亲?”江浒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但很残忍,“抱歉,我忘了,你只是一个可悲的人格,你没有父亲,你什么都没有,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所谓的最好的朋友——艾利斯·米凯勒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艾利斯的人格,罗宾逊会爱你吗。”   江浒每说一句话,李斯特的眼神就会波动,空气中隐藏着李斯特凛冽的杀意。   “闭嘴!”景衡害怕了,他见过的李斯特是高傲,狂妄的,为什么现在的李斯特是那么脆弱,似乎任何一句话都能摧毁李斯特。   “景先生心疼了,”江浒浅笑,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他怎么能让别人比自己过得幸福,“其实景先生心疼的是裴临先生吧,景先生不是时刻都在想李斯特什么时候消失么。我在帮你。”   “闭嘴!闭嘴!”如果景衡现在没有被束缚,他一定要狠狠地揍江浒,不,他要杀了江浒!   “李斯特,没有人会真正在乎你,他们在乎的只有身体真正的主人。”   “身体真正的主人?”李斯特笑了,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的模样,不可一世,“谁告诉你,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艾利斯?”   所有人都惊了,不可思议地回味着李斯特这句话。李斯特知道自己拥有双重人格,并且以他的意思,他才是主人格!   “月的儿子,会像艾利斯那般善良么,”李斯特浅笑,笑容对江浒充满了嘲讽,“艾利斯不过是隐藏我真正身份的人格罢了,既然你说破了,艾利斯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江浒惊觉,这个人其实比阿道夫·威斯曼更恐怖。   “你想杀他?”李斯特手持的枪移向了景衡,浅笑,“既然艾利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么,他的爱人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再见了,景衡先生。”   寂静的夜晚,枪声格外刺耳。   景衡的衣物被鲜血染红。   “老大!”王侯连忙去解束缚景衡的绳子,“老大!你没事吧!”随即的枪声响起,惊得王侯不仅手颤,连心都颤抖。   “李斯特。”景衡难以想象自己竟还能这般平静地看着李斯特。   “我很好奇,刚才那刻你认为我真的会向你开枪?”李斯特平静地在笑,无人能影响他的心神。   “是。”   李斯特笑了笑,转身将枪递还给焦尔,“谢谢你的枪,我很喜欢。”李斯特走了,无人阻止。   “老大,你失踪后李斯特很担心你,我看得出来,他非常关心你。”焦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但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说,一定会后悔。“他为了你,几乎黑掉了整座城市的监控,他一直在找你。如果他要杀你,根本不需要找你,江浒会杀了你。”   “而且,他知道你在跟踪我们,他一出电影院就发现你不见了,他一定也在关注你。”   景衡突然明白了什么,“手机借我。”景衡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能流利地背出李斯特的手机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衡疯狂地冲回了泰晤士小镇,家里的灯暗着,到处都在述说着“主人没回来过”。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李斯特,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裴临,人失踪了,他竟然连裴临会去的地方都想不到。   景衡进了隔壁的7-4号,吵醒了乔净和裴溯。   乔净见到浑身是血的景衡,惊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我的衡少爷,您老大晚上做什么了,受伤了没。”   “我没事。”   “你的血……”乔净大惊失色,“阿临怎么了?”   “裴老师,阿临有没有联系过你。”   “他怎么了。”裴溯疑惑,难不成这两人吵架了?但他今天没见到隔壁的灯亮过。   “我被江浒挟持了,他是上帝之眼成员,李斯特找到了我,也救了我,”景衡顿了顿,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江浒说李斯特是阿临的人格,说罗宾逊先生是被他的炸/弹炸死的,李斯特受了刺激。”   景衡的话,连裴溯和乔净都受到刺激了。   “李斯特怎么了。”裴溯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李斯特的情况。   “李斯特说他才是主人格,阿临是衍生人格,”景衡观察了裴溯的表情,竟然很平静?“裴老师,我怀疑阿临根本没有双重人格,是他故意让所有人以为他有双重人格。”   “他人呢。”裴溯平静地接受了景衡的猜测。   “我联系不到他。”   “他如果要躲,无人能找到他。”   “我认为上帝之眼会对阿临出手,”景衡非常担心,他对上帝之眼了解太少,使得他对未知充满了恐惧,“江浒提到了威斯曼,威斯曼对阿临的情况很了解。”   “你先去洗澡,好好休息,”裴溯叹了声,“阿临的事,你急也没用,他想见你时自然会出现。”   “可是我……”   “回去吧。”   坦白从宽   圣诞节来临,英国伦敦的大街小巷被圣诞气息笼罩,这是新年来临的喜悦与热闹。   “宝贝,生日快乐。”   “谢谢妈咪,生日快乐。”   “宝贝,生日应该高兴,”栗色卷发的冰绿瞳女子亲昵地捏了捏艾利斯的脸颊,“你不开心,妈咪也会难过。”   “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怎么会不开心。”艾利斯浅笑,他确实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宝贝,你是不是想他了,”夏洛蒂微笑看着艾利斯,暧昧不明,“明天我们去中国吧。”   “啊?”艾利斯惊怔,这个举动显然太过冒险,“您离开英国会不会引起上帝之眼的注意。”   “没关系,在阿道夫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不会关注我。”世上再也没人比夏洛蒂更了解阿道夫的性格了,曾经,他们是最佳“组合”。阿道夫·威斯曼在没有成为国际通缉犯前,他是国际刑警,唯一一个抓到“月”的警察,正因为他抓到了月,他背叛了他的职业,堕落成了国际通缉犯的一员。   “但兰斯不是被他发现了么。”   “宝贝,兰斯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来得及救他,”夏洛蒂很难过,兰斯是她唯一的朋友,他们同病相怜,他们的真正身份都无法走在阳光下,“如果当时我能黑掉监控,趁机转移兰斯,阿道夫也会以为兰斯和我一样死在了他的眼皮下,他就会忘记我们。”   “妈咪,当初您是用了这个办法?”这么多年了,艾利斯第一次问她的经历。   “阿道夫只看到我被炸/弹包围了,却不知道炸/弹爆炸时我已经不在了。”   “妈咪,谁帮了你。”   “上帝之眼成员,”提到上帝之眼,气氛不知不觉凝重了,“毁上帝之眼只要毁了阿道夫就够了。他虽然控制了上帝之眼,但其他成员并不是心甘情愿臣服他。否则,怎么会有人愿意帮我和他作对。阿道夫一死,上帝之眼会土崩瓦解,到时国际刑警可以趁他们人心不稳,逐个击破。”   “阿道夫很狡猾,他不会轻易现身。”   “除非我出现了。”夏洛蒂笑了,语调格外轻松,她突然有点期待阿道夫见到自己时的表情了。“一个死在他眼皮下的死人出现,他绝对希望我再死一次,但他不会再相信监控,他会亲自前往,他要亲眼看着我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您会很危险。”   “没关系,宝贝,”对夏洛蒂而言,艾利斯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阿道夫死了,你才会真正安全。”   “我不想你死。”艾利斯在乎妈咪,他不希望妈咪用她自己的生命换自己的安全。   “傻瓜,我不一定会死。”   “我不想冒险。”也不敢冒险。   “宝贝,妈咪早该死了,这么多年算是偷来的时光,我能看到你长大,看到你找到爱人,妈咪很开心,也知足了。”   “不行,我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景衡下班,按照惯例回的是泰晤士7-3号,纵然裴临不在了,但景衡相信,裴临会回来,景衡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今天,景衡刚迈入屋子,以他作为警察的直觉判断,屋子有人来过了。   景衡疯狂地查看每一个房间,推开卧室的门,床上躺着一个失踪了一个多月的人,景衡很激动,他太想念裴临了。此时,他什么事都不想做,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搂过裴临。怀中的人被惊醒了,裴临迷迷糊糊看了景衡一眼,继续睡了。   景衡愣了愣,随之发觉,其实,这是多么正常的事。他们是情侣,见到爱人在身边,不是最平常的事了么。   景衡躺了一会,想通了许多事,起床去做饭了。然后他把裴临哄起床吃饭。景衡很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但裴临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先吃饭。”   “哦。”   两人安静地结束了晚餐,景衡收拾完厨房,一转身就见到裴临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宝贝,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积极想坦白的嫌疑人。”   “对不起,我说谎了。”   景衡回忆了半天,竟然发现这是裴临第一次向自己道歉。“我们换个舒服的地方审讯。”景衡抱起裴临,直接上了卧室。景衡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先是狠狠地吻了裴临,他得把这一个月失去的吻全补上。   “说正事。”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其实你没有双重人格,你一直在装。这个我不想知道,我们先办点正事。”   裴临微愣,随即笑了笑,“你说的不全对。”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回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全对算对,还是错?”   “小时候,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没人陪我玩,陪我说话,……”   “哥,我叫你哥,不是没人陪你玩,是你看不上别人。”景衡无语地打断了裴临的话,纠正道。小时候自己一直哄他,他连眼神都不赏一个。   “我回英国后开始自言自语,我总是想象有一个朋友在我身边,他可以陪我开心,陪我难过。这样过了很多年,我长大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总而言之,您老入戏太深,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   “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上次踹我是真心的?”景衡笑了笑,眼神有那么几丝危险。   “是李斯特,不是我。”裴临认真纠正,他和李斯特终究不能混为一谈。   “宝贝,你要安慰我受伤的心。”   “你不是说实力决定下上么。”裴临笑了,渗出几分邪肆,这是裴临不曾有过的表情。危险是李斯特的专属。   “宝贝,你可以继续当作你有双重人格,”景衡一本正经地开始游说,“你现在是裴临,你打不过我。”   “但是,我不想是裴临了,我想是李斯特。”   “宝贝,我和裴临是情侣,如果你现在是李斯特,我和李斯特做/爱算出轨,这意味着我上了我爱人的朋友,明白?”   “明明是李斯特上了我的爱人。”   “不管谁上谁,这都算出轨,”景衡差点被自己的话绕晕,“所以,你只能当作你是裴临,你打不过我。”   “我可以先是李斯特,先把你打倒,然后我再是裴临。”   “宝贝,你不是累了么,你负责躺着,出力的活我来做。”   “好。”   “你说什么?”景衡怀疑自己今天兴奋过度出现幻听了。   “爱上不上,我倒时差没倒好,困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裴临鄙视道。   景衡第二天上班发现冬天也不是很冷,同事们是如此的亲切可爱。景衡像中了彩票般,哼着没调的小曲,晃荡进了办公厅。   “老大,你找到第二春了?”   景衡习惯了段熹的口无遮拦,他今天心情好,不和她计较。顺便眼神示意了王侯,赶紧把你家这位带走!   王侯权当自己瞎了。整个一队,怕是整个警局都知道他王侯喜欢段熹,就段熹一人不知道,整天猜王侯喜欢的男警官,几乎把整个警局都说遍了,只差景老大和梁局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景衡坐在自己的帝王宝座上,纵观全厅。老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阿秋。景衡发誓,他一点也没幸灾乐祸的意思。掰弯直男不易,他是不是该把麻烦精介绍老段认识,让他传授老段几招。算了,麻烦精的招只能给自己看。   景衡想着念着,眼前还真出现了麻烦精。“你怎么来了!”景衡直接从位子上弹了起来,小混账不是昨晚要疼死了?   裴临每次进办公厅,都会受到全体注目礼,荣幸之余开始纠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来上班。”裴临浅笑回了句,淡定地走到景衡面前,“我要这个位置。”   景衡:“……”   景衡代自己的位置表示万分荣幸。   “我在想,今晚要不邀请李斯特……”裴临走到景衡身边,暧昧地笑了笑。   “您请。”李斯特之名简直是景衡的噩梦,景衡让位的态度不要太好。裴临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我工作一天应该挺累的,所以,今晚还是,”裴临认真地看着景衡,一本正经道,“邀请李斯特陪你吧。”   “裴临,你起开。”   “表哥,原来你怕李斯特啊。”裴临表演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混蛋,我警告你,别玩火,有你哭的时候。”   “哦。”裴临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把脚搁到了景衡的桌子上,姿势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玩电脑可以,别闲得无聊黑系统,上次被你弄得害我写了多少字报告。”景衡对李斯特的怨念写下来都可以出书了。   “表哥,我们玩个刺激的吧。”裴临勾了勾手,成功把景衡吸引了过去。“表哥,看片,约吗。”   “什么片。”   “爱情,动作。”   景衡盯着似笑非笑的裴临将近一分钟,“认真的?”   “嗯。”   “我们回家看。”   “在这里看才刺激,你不敢的话,我就一人独赏了。”   于是,景衡和裴临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坐在一张办公桌后,一人一个耳机,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混蛋,你哪弄来的片,信息安全部不是封了那些网站吗。”   “我黑了段煦的电脑。”   “不愧是我的宝贝,厉害了。”   两人开始咬耳朵,被办公厅众队员鄙视了。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秀恩爱的!   耐不住好奇心的大有人在,段熹属于不怕死的那种,偷偷溜近,瞥了一眼就懵了。“景衡!你!你们竟然!!”   “熹姐,我们怎么了。”景衡微笑看着面红耳赤的段熹,真难得,也有段熹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我要举报。”   “老段送我们的。”   “好你个段煦!你自己禽兽也就算了,还拖别人下水!”段熹气得把段煦从仰秋身边拖走了。   “熹姐,说人话,我又怎么禽兽了。”段煦格外郁闷,自己自从看上仰秋后,就没出去祸害过别人,自家爹妈都开始夸自己成熟了。   “你自己去看。”段熹指了指景衡的电脑。   “他们小俩口约会,我打扰不好吧。”   “约会个鬼,快去看,看完回来告诉你错在哪了。”   段煦莫名其妙走到了电脑后,然后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老景,有资源吗,复制给我。”   “你没看过?”景衡好奇反问。   “我应该看过?”   景衡突然感觉不对劲了,扯下裴临的耳机,直接拖走了。“老实交代,你哪来的。”   “信息安全部。”裴临最近坦白从宽的态度可以说非常好了。   “你又破了他们的防火墙?”   “显而易见。”裴临轻描淡写地应道。   “没有隐藏IP?”   “嗯。”   “我的大少爷啊,”景衡想撞墙的心都有了,“您老下次黑别人的网站时能不能给我的IP多穿几件衣服?”   “以信息安全部技术员的能力,马上能查到你的IP,然后他们发现竟然是刑警一队队长的电脑,他们保证选择无视。”   “我不要你的保证。”景衡郁闷时,恐怖音效的手机铃声响了,吓得他差点昏厥,一看备注更想昏厥了。   “喂,老李啊,……我身体不错,……生活挺好,……我有媳妇了,没事,没事,打扰你们了,……谢谢。”   “谁。”   “信息安全部部长。”   “然后。”   “他说以后我要看可以直接问他要,别再黑他们的电脑了。”   “我就说他不会找你麻烦。”裴临淡然地笑了笑,潇洒地回去了。却被景衡一把拽了回来,“我们看也看了,该实践了。”   “白天,哥。”   “谁规定非得晚上?”景衡边说边拉裴临往外走。   “不上班了?”   “局里又没事。”   “晚上,行不。”   “宝贝,你怕了?”景衡浅笑,捏了捏裴临的脸,“刚才不是挺嚣张的么。”   “我怕了?”裴临笑了,笑意泛上脸颊,却是平静地看着景衡。   “行,我怕了,你厉害你最大。”景衡很郁闷,裴临就会用李斯特威胁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李斯特?   “哦。”裴临微笑时眼睛弯弯的,总是那么勾人心弦。   “宝贝,你不让我上就别勾引我,我定力不太好。”景衡忿忿地掐了一把裴临的腰。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晚上回去奖励你。”   “什么奖励?”   “晚上,”裴临暧昧地凑近景衡耳畔,低声道,“我听你的。”   景衡的心情十分愉悦,随裴临回了办公厅,他从没像今天这么期待过晚上,他的宝贝说晚上听他的,那么,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老景,谢谢你的资源,”段煦很激动,很兴奋,“以后有了新的,别忘了兄弟。”   “谢他就行。”景衡指了指自家这位超级黑客。   “谢谢嫂子。”   “不客气。”   诅咒   景衡和裴临一同上班,一同下班,羡煞旁人。最难受的当属段煦了。段煦的战绩其实不比宗顺差,仰秋是段煦人生之路上最大的挫折。段煦第一眼见到仰秋,就被仰秋淡泊的气质吸引了。段煦见过各种类型的美人,清纯,妖艳,温柔,霸道……仰秋与那些美人相比,算不上美,但仰秋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   段煦最初的想法是打破仰秋的淡然,但最初的想法没达成,反倒自己先沦陷在那份淡然里。像段煦这种情场老手,明白失心是一件危险的事,段煦没有对任何人投入过真正的感情,秉承着“好聚好散”的美德在万花丛中来去自如。如果段煦的前任们知道段煦追人没追到,反倒丢了自己,他们一定会开香槟庆贺三天三夜。   “老段,我们家阿秋呢。”景衡自从被裴临包养,午餐再也不去警局食堂了,他的目标是带裴临尝遍各系中国菜。两人悠闲地晃荡回来,发现仰秋的位置被段煦占领了,原主却不见了。这种情况不常见,段煦平时像仰秋的尾巴。   段煦没接话,但景衡接受到一个“幽怨”的眼神,然后“惊恐”地躲到了裴临身后,“老段,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怕被家暴。”   段煦的怨念更深了。   裴临试图把景衡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但越挣扎,搂得更紧。裴临怀疑自己的腰要被景衡掐断了。“你失宠了,滚去你的冷宫。”裴临反手深入景衡的大衣,狠狠掐了他一把,顺势踹开了他,潇洒地坐上了王位。   景衡郁闷了,段煦开心了。   景衡幽怨地坐到了段煦身边,换了张正经脸,“说正事,阿秋呢,午休时间他应该不会回家。”   “约会。”   “哦。”有时候,男人间的友谊也是很脆弱的,景衡看着段煦咬牙切齿的模样,格外舒心。景衡早已从段熹那里了解段煦的情史了,然后作为仰秋的同事兼好友,景衡和裴临上班期间闲来无聊,制作了一份统计表,送给了仰秋。   “姓名,性别,年龄,工作,地址,联系方式。”   “我不是查户口的。”在段煦眼里,景衡的笑属于幸灾乐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景衡语重心长地叹道,拍了拍段煦的肩,结果被段煦嫌弃地甩开了。景衡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闵素,听说是个经纪人。”   “啊?”景衡微怔,记忆回溯到了季晚晴那个案件,“如果我没记错,她当初确实对阿秋特别看好。我的意思是,她想邀请阿秋加入娱乐圈,但阿秋显然没兴趣,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反正这女人最近找阿秋特别勤快。”段煦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奇怪,但景衡感觉段煦掉进了醋缸,浑身酸溜溜的。景衡终于意识到段煦是自己的朋友,安慰道:“放心,阿秋对闵素没兴趣的。”   “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闵素没,如果你见过,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景衡浅笑,仰秋了解景衡,同样,景衡也了解仰秋,“阿秋不喜欢强势,平淡如水才是他的追求。”   “平淡如水?”   “细水长流。”景衡话音一落,发现段煦对自己充满了敌意,景衡没好气甩了一句,“我和阿秋要是有点意思,还轮得到你?”   “他如果对闵素没兴趣,为什么一接到闵素的电话就走?”   景衡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疑点,如果是和闵素有关的案子,阿秋不会不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   仰秋回来了,他一如既往淡然地走回自己的位置,“段法医,麻烦让让。”   段煦分外听话,立即将位置还给了原主。   “阿秋,闵素找你什么事。”景衡好奇。   仰秋没有立即回答,眼神却飘向了段煦,段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避了仰秋毫无波澜的眼神。   “我们出去谈。”   景衡随仰秋走了,段煦欲追又不敢追,坐立不安后溜到了裴临身边,“嫂子,你不管管老景?”   裴临弯起眼睛,淡然笑着,“每个人都有隐私,情侣也要给彼此留些私人空间。仰秋警官是表哥的好友,如果他们对彼此有兴趣,岂会轮到我?”   段煦惊愣,这是裴临对他自己和景衡爱情的信任。段煦竟然羡慕起景衡来,也不知道那个一点不懂浪漫的刑警队长怎么拐到这位漂亮的混血儿?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景衡和仰秋谈了不过三四分钟,景衡回到了办公厅。段煦无法从两人的表情判断出谈话内容附带的情感色彩,他在纠结自己该不该追问仰秋。景衡没回自己的“冷宫”,非得挤到裴临身边。   “宝贝,阿秋说闵素被诅咒了。”   裴临兴趣缺缺地继续玩扫雷,扫雷是一款益智游戏,但运气也占了一部分。诅咒这玄虚的玩意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景衡。”   景衡故意撞了一下裴临的胳膊,然后踩雷了,游戏结束。裴临的语调毫无起伏,他平静地看着景衡。   “乖,听说我。”景衡讪讪地笑了笑,顺手关了电脑显示屏。“闵素被诅咒了,好吧,我是不信诅咒的。”   “我没兴趣。”   “宝贝,反正你挺无聊,就当听故事呗。”景衡成功登回了自己的王位。“你知道闵素吗,对了,上次你没在,闵素是季晚晴的经纪人。她最近诸事不顺,神经兮兮地以为自己被诅咒了。”   裴临压根没理景衡,景衡算是自言自语,“闵素这一月里,单是汽车轮胎就被恶意戳破了三回,参加聚会被踩礼服,被泼酒,所有衰事都被她遇到了,她觉得自己还没被花盆砸死,先神经衰弱死了。”   “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裴临终于开口了,“踩礼服,泼酒这类小事大概是巧合,是她最近诸事不顺,自动归因于有人要害她,但轮胎这件事值得注意,发现不及时极易引起车祸。如果排除汽车4S店利欲熏心,那么,答案呼之欲出,有人要她死。”   “英雄所见略同。”   “废话连篇。”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目标明确,非得采用迂回战术,绕了半天还得靠目标自己接近。”景衡发现,自从李斯特失踪后归来,裴临再也不采取迂回战术了,雷厉风行的态度令景衡不习惯,他大概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受虐倾向吧。   裴临以“我不知道你在说谁”的心情回以浅笑。   “回正事,以闵素的遭遇是无法报警的,她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有人要杀她,警方不相信诅咒一说。闵素只能找她唯一信任的警察,阿秋最近在调查闵素身边的人,闵素的性格说不上好,但也没恶劣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你想偷偷帮助闵素。”   “我是警察,明知道公民有危险,但因没有证据而坐视不管,我做不到。”景衡的表情并不严肃,但裴临听出了他的坚定。   “你为什么要做警察这行,我想,你爸爸更希望你学与经济相关的专业,将来可以继承他的企业。”   “大概是被我妈影响,从小没少受她愤世嫉俗的律师言论熏陶,”景衡漫不经心回道,“当然,真正让我确定将来要做警察的是一个小混蛋。小混蛋失踪了,是警察把他找了回来。我想,以后我也可以帮助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   “我在闵素身上装个监视器吧。”   “她一定会拒绝。”   “命都快没了,她还在乎这些?”裴临不以为意,“我们对她的私生活没兴趣。”   “宝贝,你那些微型监视器哪弄的,连封芮这位国际刑警都没发现。”这是景衡困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了合适的时机询问。   “世界很大,有太多你无法想象的东西,但都逃不过一个钱字。”裴临漫不经心回了句。裴临的优点不多,有钱是最明显的优点。   景衡没接话,他还是不够了解裴临。裴溯有句话说的没错,对于未知的敌人,裴临不会傻得坐以待毙,裴临聪明,且狡猾。李斯特,骗了心理医生,骗了国际刑警,包括裴临本人。如何才能瞒过心理医生的眼睛,裴临选择了先瞒过自己,一个连自己都能欺骗的人,怎么会骗不了别人。   景衡的心底竟泛起一丝怪异,此刻的裴临是真正的裴临么,是否真如封芮所说,裴临创造了一个想让自己认识的裴临?   “我想见闵素。”   “明天元旦,趁着假期弄清楚谁要杀她。”景衡顺势接了裴临的话,缓解了弥漫在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石沉大海   世纪花园,高档住宿区,这里犹如娱乐圈大本营,名导,巨星等,都喜欢在这里买房,当然,他们是否住在这里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们钱多,房子也多。闵素虽是一个经纪人,但她的家底足以和明星媲美。   见到闵素的别墅,景衡不由得感慨,“阿秋,你说以我们的工资,我们得做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里的别墅?”   “退休了也买不起。”仰秋如实回答。   “我不如跳槽算了。”   “你喜欢我可以买来送你。”裴临不明白景衡在感慨什么,景衡如果喜欢,他爸妈也能给他买。况且,以自己的财产,买下整个世纪花园都不会心疼。   “别,泰晤士清净,挺好。”景衡没想到自己应景随便抒个情,麻烦精竟然当真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好骗?   “哦。”   “阿秋,你喜欢这里我也可以买给你。”段煦原本打算展开假期追求计划,结果仰秋要去看闵素,段煦当然不同意,但也只敢在心里不同意,仰秋和他没有关系,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所以,他死皮赖脸地跟着仰秋来了,结果看到了景衡和裴临。   “我喜欢可以自己买。”仰秋淡然回应。   “老景,他很有钱?”段煦特意走快了几步,与景衡并肩了。   “他是官二代,”景衡善意地提醒,“他外公是企业家,只有他妈妈一个独生女,巧的是,阿秋也是独生子,明白?”   “我能让他包养我吗。”   “你得问他,他说了算。”   段煦委屈巴巴地看着仰秋,愣是把仰秋看得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三秒之后,仰秋淡然地无视了段煦的眼神。   开门的是一个保姆,“闵小姐在客厅等你们。”   景衡见到闵素时,惊在当场。当初的闵素是高傲,自信的,现在的闵素,像精神失常的患者。虽然现在正值冬季,但屋内温暖,闵素竟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露出了一张憔悴的脸。景衡终于明白了仰秋所说的神经兮兮有多夸张了。   “闵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景衡上前一步,闵素失控大叫起来,吓得景衡连退了几步,“别怕,我是警察,我来帮你。”   “警察?”闵素并没有因此放松,仍是全身戒备。   “闵小姐,我是仰秋,我找我的朋友来帮你。”仰秋的语调轻缓,格外温柔。他慢慢靠近闵素,闵素没有过激反应。   “仰警官,有人要害我!”闵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恐惧到了极点。   “我知道。”仰秋给闵素倒了一杯水,但闵素没有接,她不愿离开她认为安全的被子。“闵小姐,你认为谁会诅咒你。”   “傅迎!一定是那个女人!她死了也不让我好过!”提到傅迎,闵素的声音尖锐,憔悴的脸也显得有几分狰狞。   “傅迎是谁。”仰秋快被自己的耐心感动了,闵素终于说出了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不再疑神疑鬼地以为全世界都要杀她。   “她死了,她死了也不放过我,她一定是嫉妒我,她恨我,她要拉我一起死,她要我下去陪她,我才不会让她如愿,”闵素没理会仰秋的问题,自己絮絮叨叨念着,“我恨她,但我没想过要她死,她的死和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找到了。”   裴临简单一句话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至于闵素,仍旧沉浸在“她要杀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我连她说的是谁都不知道,你竟然找到了?”景衡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死人比活人容易找,尤其是近期死亡的。”裴临的思路很简单,既然闵素是近期诸事不顺,受了刺激,那么,这个她认为要杀她的人一定不会死得太久远,否则,闵素联系不到此人身上。裴临搜了最近一月至两月内的死亡名单,再结合闵素的个人资料,找到了“傅迎”。   傅迎生前是万娱影视的知名经纪人,参加游轮聚会时失足落水,被发现时已经溺亡。傅迎曾是闵素的经纪人,后闵素得罪了傅迎被雪藏,闵素不甘心后解约,自己也做起了经纪人,她们虽同为万娱的经纪人,实则是竞争对手。   若非闵素当时在外地陪她的艺人拍戏,以闵素反应,她绝对属于做贼心虚,以为傅迎死不瞑目索命来了。所以,关键问题来了,傅迎的死到底和闵素是否有关系,真是意外,还是买凶谋杀?   “根据她私人账户的转账记录,近期没有巨额支出,暂时排除买凶/杀人。”裴临顺手监控了闵素的私人账户。   “傅迎如果真是死于意外,她怕什么。”景衡无语地看着魔怔的闵素,闵素和傅迎是敌人,按常人心态,傅迎死于意外,闵素应该高兴,但显然,闵素的状态更像她是杀害傅迎的元凶。   “诅咒。”仰秋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闵素的心理。“闵素恨傅迎,傅迎死于意外,她以为傅迎是被自己诅咒致死的,结合她近期的遭遇,她以为自己也被诅咒了,终有一天也会死于意外。”   “如果诅咒有用,世界上还会有人吗。”景衡做了六年警察了,看多了人性的阴暗面。表面再阳光,乐观的人,内心也会有黑暗面。如果一个人能因诅咒而死,警察也没存在的必要了,反正也查不到令受害者死亡的诅咒出自谁的内心。   “心理暗示,或者催眠。”   “你觉得她像一个精通心理学的人吗,”景衡驳回了裴临的想法,“我倒觉得她被人心理暗示了。”   “难道想杀闵素的人是想为傅迎报仇?他以为傅迎的死与闵素有关,他在报复闵素。”仰秋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调查要害闵素的人,结果把傅迎扯了出来,我越来越觉得傅迎溺水不是意外了。”景衡无奈一叹,没想到这个元旦过得如此刺激。   “我也有这种感觉。”仰秋平静地看着紧张的闵素,淡然回应。   “如果傅迎不是意外落水,当初那艘游轮上的人都有嫌疑,排查范围太大也不现实。”这是令景衡头疼的事,尤其是游轮上有那么多服务人员,谁能彻底排除服务人员的嫌疑?   “闵素一定知道傅迎的死不是意外,她害怕被报复,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只知道自己最近发生的事与傅迎有关,却不知道谁会帮傅迎报仇,傅迎的亲朋好友,甚至受过傅迎恩惠的人都有嫌疑,范围太大。况且,闵素的竞争对手也不止傅迎一人。”仰秋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头疼,不知该从何查起。   段煦全程做了背景板,他的验尸技术不错,但在案情分析方面,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给仰秋倒水。   “谢谢。”   “不客气。”段煦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闵小姐,您的快递到了。”保姆将一个快递递给了闵素,谁知道闵素突然像发疯似的打落了快递,惊恐地跑上了楼。   景衡好奇地拾起快递,没有寄件人,没有寄件地址,只有收件人的信息。那么,这个快递是怎么寄出的?景衡立即追了出去,但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你好,你见到送快递的人了吗。”   “没有,快递就放在门口。”保姆答道。   “这种快递闵素收到过多少回了。”   “算上这次应该是第三次了,差不多每周出现一次。”   傅迎死后开始了?景衡也不顾隐私问题了,私自打开了闵素的私人快递。这是一个漂亮的铁盒子,景衡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有两张纸。一张是个人信息表,信息非常详细。   另一张纸写着:一个月内杀了这个男人,否则,傅迎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   这张个人信息表上的男人是一个初中科学老师,谁在指使闵素杀人?显然,傅迎的死不是意外。难道傅迎也被指使杀人,但傅迎没有听从,所以死了?   幕后主使为什么要指使闵素杀这个中学老师,与中学老师有仇?如果闵素真的杀了这个中学老师,只要她没留下明显的证据,警方绝对不会查到闵素身上,毕竟闵素和这个老师八竿子都打不着,由此可见,杀害傅迎的真凶绝对也是一个和傅迎毫无交集的人。   “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裴临将闵素的私人电脑推到了景衡面前。三人围上去,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论坛,这页的主题帖是“说说我讨厌的人”,并无可疑之处,这个论坛是生活论坛,类似“说说我喜欢的人”,“说说我想感谢的人”等这类帖子多得不计其数。   “闵素在这篇帖子下提过她讨厌傅迎。”裴临将帖子往下拉,讨论区竟然出现了那个中学老师的名字,他与傅迎同在被讨厌之列。“我查了这里出现过的人名,部分在近期死亡名单之列。我想,还有部分会出现在未来的死亡名单上。”   三人震惊,谁在背后操纵?难道被讨厌就必须死?谁制定的规则?   “闵素讨厌的人死了,幕后主使派闵素杀被讨厌的人,如果闵素杀了他,我想,下一个被主使杀人的人会是这个讨厌中学老师的人。幕后主使的想法很简单,我帮你铲除了你讨厌的人,你也该帮助别人铲除他们讨厌的人。他们这么做,凶手和受害者没有任何交集,警方调查会异常困难。况且,受害者怎么会想到擦肩而过的人在想自己死。”   闵素和傅迎是竞争对手,如果闵素靠近傅迎,傅迎绝对会提高警惕,但如果靠近傅迎的是一个服务生,傅迎还会警惕他吗,答案不得而知。防不胜防,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幕后主使脑子有问题!”景衡很愤怒,任何一个浏览过这个网页的人都有可能,依旧无从查起。   “我倒觉得他脑子不仅没问题,还特别好使。从他寄给闵素的快递可以看出,他在暗示闵素,闵素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会神经紧张。闵素如果不杀人,她就得死,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求生本能会驱使她杀人。闵素杀了人必然害怕,所以她绝对不会告诉警察。但幕后主使因此掌握了闵素的把柄,方便他以后威胁闵素为他办事。通过这个方法,他可以掌控越来越多的人,并且,这些人遍布各行各业。”   “这个疯子想做什么?反社会?”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但从这张信息表可以看出,他的计算机水平不错。至于幕后到底有几人,我也无法确定。”   “你怀疑上帝之眼?”景衡似乎明白了裴临话中的意思。   “不全对,我怀疑的是阿道夫·威斯曼。”   “有区别?”景衡疑惑,阿道夫·威斯曼是上帝之眼的首领,他一个人不就代表了上帝之眼?   “有,上帝之眼是由通缉犯组成的联盟,他们的目的是逃脱追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但威斯曼不同,他的控制欲很强,曾经他想控制上帝之眼,他成功了,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提到阿道夫·威斯曼,裴临严肃而认真。   “我相信那些亡命之徒不会对这些有兴趣,我倾向于威斯曼在做实验,如果他在这里成功了,这个游戏就有了普遍性。”   景衡无视了裴临的用词,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幕后主使是威斯曼,那么,该怎么抓捕?退一步想,如果幕后主使不是威斯曼,该怎么抓捕?“我不管主使有什么身份,也改变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凶手都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先封了这个网站,我可以监控尚未死亡的人的个人信息,如果有人调查他们,我可以反追踪。”   “你有几成把握。”   “除非对方的能力超越了妈咪。”而这种人,裴临相信,尚未存在。   “我认为这个方法可行,但不长久,”仰秋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他们既然选择了一个普通的论坛,但这种论坛千万,封了一个又会出现另一个。”   “那我无能为力了。”论坛千万,谁能预测幕后主使会选择哪个?   “先调查小区的监控,查可疑人物和可疑车辆,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予网络。”景衡打算回归传统的调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送快递的人也是随机的,他只是负责接收幕后主使发送的文件,根据要求寄给目标人物,我们该从何查起。”裴临冷静问道。   “以你的意思,我们查不了?”这是景衡不想承认的事实,纵然他们24小时保护闵素,抓到了要杀闵素的人也无济于事,幕后主使藏得太深了。“兵分三路,你负责查信息,我负责查监控,”景衡开始分配任务,“阿秋,闵素对你的防备没有那么重,她就交给你保护了。”   “好。”   “我和你一起保护她。”段煦十分积极。   “我希望你能先保护你自己。”仰秋平静地看着段煦。段煦后悔了当年在学校为什么不好好学格斗术,得过且过的态度遭报应了。   景衡根据小区监控找到了寄快递的人,不幸的是,被裴临的乌鸦嘴说中了,他对幕后主使一无所知,但幸运的是,他正是杀害傅迎的凶手,也是那个一直戳闵素轮胎威胁她的神秘人,也不能完全说毫无收获。   根据裴临查到的IP,景衡联系各地警局,逮捕了那些在论坛上发言,并且讨厌之人已经死亡的人。至今活着的无非是两类人,凶手,以及尚未被分派任务的人,而这些人中潜伏了会杀闵素的人。   但是,景衡还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闵素就接到了仰秋的通知,闵素吞安眠药自杀了。闵素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他们不想杀人,又害怕被杀,整天神经兮兮,结果没等到有人出手,他们自杀了。他们虽然疯癫,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们,不能杀人。换个角度看,他们是善良的。虽然他们都有讨厌的人,但他们从没想过要用杀人的方式抹除他们讨厌的人。   或许是警方封了网站,那些尚存的被讨厌的人的个人信息没有受到非法攻击,这场杀人游戏似乎随闵素的死结束了,真相石沉大海。每一秒,世界的某个角落就会有人死亡,也会有人出生,生命就是如此奇妙的存在。   新年快乐   “阿临,春节你随我回A市吧,我已经把我们俩的事告诉爸妈了,他们想见你。”景衡期待着裴临的回答,他有点紧张,如果裴临拒绝了,自己该怎么办。   “我已经约好和爸爸一起过了,我们从来没一起过过春节。”裴临平静回答,他的理由无懈可击。   “这简单,叫上裴老师一起去A市,反正今年宗政不在,净姐也会回A市,我们人多热闹。”   偏偏景衡的回应也无懈可击。   “阿临,你见过我爸妈,他们很喜欢你,不用担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裴临瞪了他一眼。   “哦。”景衡似笑非笑看着裴临,裴临的筷子都快戳穿碗了,他紧张了?真难得。   “你爸妈喜欢什么,明天我去买。”裴临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   “爸妈什么也不缺,缺个儿媳妇,人到了就行。”   “他们不想要孙辈吗。”这是裴临最担心的问题。从前景衡喜欢女人,结果自己不小心真把他掰弯了,也不知道他的父母会怎么想自己。   “有了孙辈又得花钱,花时间养,有了你,省去了多少麻烦,还白得一个大儿子,我爸算得清这笔账,至于我妈么,一个整天念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大律师,你认为她会歧视这种爱情吗。”   “你不想要孩子?”   “我养你这个孩子就够头疼的了,养俩岂不是要我的命。”景衡好奇,试探道,“你喜欢孩子?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领养,或者体外受精,反正科技发达,你想弄个人工智能来养都没问题。”   “哦。”   “别瞎想,爸妈早就想见你了,”景衡给裴临添了菜,打趣道,“阿临,如果你在我家长大,算不算童养媳?”   裴临瞪了景衡一眼,安静吃饭了。   裴临采购礼物大有买下整座商城的架势,如果不是景衡拦着他,裴临确实阔绰地打算送一车礼物。裴临购物,悲催的是景衡,他完全沦为了廉价劳动力。   对裴临而言,这是一个特殊的春节。   “爸,妈,我回来了。”   “临临!多年不见,临临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景夫人选择性无视了自家儿子,亲昵地拉起裴临的手,用着“慈母”的眼神打量起来,“英国的冬天没这么冷吧,快进来。”景衡没有得到热情的问候,反倒媳妇被拐走了。   “舅妈越来越漂亮了。”   “舅妈老了,净净才是越来越漂亮,”景夫人浅笑,她的眼里大概除了景衡,是全世界,“阿溯,辛苦了,行礼让混小子拿,你快进屋。”   “阿姨,我……”裴临自从被景夫人拉到客厅,他一句话都没插上嘴。景夫人把裴临小时候刚到景家,直到离开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回忆了一遍。   “什么阿姨,该叫妈了,”景夫人显然对裴临的称谓特别不满,及时纠正,随即笑着对裴溯道,“阿溯,以后我们亲上加亲了,你放心,如果混小子欺负临临了,我一定狠狠揍他,咱们让他净身出户。”   “阿溯,我们该谈婚礼事宜了吧。”景夫人虽然退居幕后多年,但语速和气势不减当年,裴溯一向招架不来景夫人的热情,任由她一人计划景衡和裴临的婚礼事宜。   “舅妈,我们挑哪个日子好。”这种琐事,裴溯不懂,但乔净十分积极。   “对了,净净,你什么时候也带个人回来过新年?”景夫人突然将目标转移到了乔净身上,“净净,混小子都拐到临临了,你也该去拐个人回来了。”   “我还早,先谈阿衡和阿临的婚礼。”乔净讪讪笑了笑。   “阿溯,你有没有中意的人,临临都有伴了,你是不是也该找一个?”景夫人近年闲得无聊,整天为自家那些单身贵族搜罗美人。   裴溯无辜躺枪,淡淡笑了笑,“我不急,阿临和阿衡的婚礼是首要任务。”   “也是。”   婚礼的两大主角,早已不知所踪。景衡对自家老妈一直拉着裴临的手很不开心,偷偷把裴临拐跑了。   裴溯很久没过这么热闹的春节了,从前乔净陪裴溯过了大年初三就会回到A市,与她真正的亲戚过新年,裴溯当时有宗政陪着,他发现,自从那年遇到宗政,每个春节自家都会有宗政的身影。裴溯想,今年,宗政会回家过春节吗。   裴溯在除夕夜收到了一则新年问候,来自一个熟悉的备注:阿政。   如约而至。   “裴老师,我想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裴溯的耳畔,依旧如曾经般温柔。裴溯早就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裴溯没有推开他。   “你回来了。”   “裴老师,外面太冷了,到我的房间聊吧。”宗政压制了自己内心的激动,长大以后,宗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拥抱裴溯了,这是第一次,并且裴溯没有拒绝自己。   裴溯随宗政进了酒店的房间,房间确实暖和。宗政积极地脱了外衣,顺便怂恿裴溯也脱了大衣。   “你怎么知道我在A市。”   “我回家陪琳琳过年,我去找你,你没在,我只能想到这里。”宗政最初的本意确实是陪宗琳过节,宗琳是他唯一在乎的亲人,但裴溯却是宗政归来最大的动力,“裴老师,最近过得好吗。”   “嗯,你呢。”   “我后悔了。”宗政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毁了他和裴溯这么多年的情谊,他后悔离开了S市,后悔离开了裴溯。   “回来吧。”   “裴老师,我想上你。”宗政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他对裴溯从来都舍不得大声说话。   裴溯微怔,陷入了沉默。   宗政也没说话。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确实,这么多年来,凡是宗政提出的要求,裴溯不曾拒绝过。裴溯想,如果当初宗政就提出了这个请求,自己会拒绝吗。或许不会。裴溯漂泊了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地方。   宗政惊了。他开心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的裴老师答应了。宗政随即拥抱了裴溯,轻轻吻上了裴溯的唇。宗政内心疯狂,但他还是小心翼翼脱了裴溯的衣物,这是他最爱的裴老师,他不想弄伤最爱的人。   “裴老师,我爱你。”   裴溯醒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当他见到身边的宗政才觉得真实。裴溯孤单了多年,终于早晨醒来身边有人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裴老师,你醒了,”宗政醒来就见到裴溯在打量自己,“饿了么,我去给你买早餐。”   裴溯将宗政拉回床,“新年快乐,阿政。”   宗政微愣,回了灿烂的微笑,“新年快乐,裴老师。”宗政轻轻搂过裴溯,这个新年,宗政将永生不忘。   裴溯和宗政在床上躺了很久,他们都在怀念昨晚,怀念从前。   待裴溯洗漱完毕,打开手机,发现了许多未接来电,但来电时间停留在了昨晚。裴溯立即给裴临回了电话。   “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爸,如果你和政哥方便,到隔壁2745,我有话说。”   裴溯惊愣,裴临怎么知道自己在2743?怎么知道宗政和自己在一起?   “裴老师,有事的话,我送你回去。”宗政洗漱好走出卫生间,见到裴溯盯着手机发呆。   “阿临让我们去隔壁房间,他有话和我们说。”   宗政:“……”   为裴溯和宗政开门的是景衡,景衡的反应挺自然,“裴老师,宗先生,请。”裴溯和宗政进了房间,这里不像有人住过。   “爸,政哥,”裴临浅笑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这是早餐,我想你们可以算上午点心。”   “阿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裴溯是问不出口的,宗政乐意代劳。   “昨晚晚餐后爸爸不见了,我打电话是关机,我挺担心,于是搜了爸爸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结果发现在酒店!裴临和景衡惊了。然后裴临调查了裴溯的通讯记录,看到了宗政的短信,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裴临明智地不再打扰,选择了早晨和景衡来酒店查房。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宗政好奇,裴临有话对裴溯说可以理解,对自己能说什么?   “边吃边说,表哥,你也过来。”   四人占领了沙发。   “政哥,以后你和我爸领了证,我也只认‘政哥’,其他称呼是不可能的。”让裴临对着宗政喊“爸”,裴临是万万做不到的。   宗政愣了,裴临竟然同意了!   裴溯也挺意外。   景衡万分赞同裴临的说法,一想到自己比宗政落了一辈,景衡挺郁闷。   “有件事,我希望你们能保持冷静,”裴临的目光徘徊在裴溯和宗政之间,“妈咪,还活着。”   裴溯震惊,宗政的反应倒比裴溯平静,对宗政而言,裴溯已经是自己的人了,那个女人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反正裴溯不曾爱过她。   “她没死?”裴溯不可思议,月竟然逃过了阿道夫·威斯曼的追杀!   “我十岁那年,妈咪回来了。”   “她在哪。”   “英国。”   裴溯对月,不知该怀怎样的心情。他们曾经是敌人,一个国际刑警,一个国际通缉犯,后来,他们的关系复杂了,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但裴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女人。   “她活着的消息多一人知道,她就多一分危险。”   “如果妈咪知道你在担心她,她一定会很感慨。”裴临已经能想象到自家妈咪在那里感慨裴溯的画面了。   “我没有担心她。”   “没关系,妈咪不会在意。”裴临淡淡笑了笑,反正妈咪也不喜欢爸爸。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裴溯疑惑,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知道月是一个能折腾的女人。   “她打算搬到S市和我们一起住。”   裴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裴溯和景衡带来了多大的惊吓。一个“死”了多年的女人打算重新出现在世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她不怕威斯曼找她麻烦?”   “我无法阻止她。”   夏洛蒂   年假结束,漫长的上班生活开始了。景衡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不得不感叹编外人员的福利,上班时间可以比自己迟,于是,心里不平衡的景衡硬是把裴临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景衡确实不懂温柔体贴,后果是,再次被裴临贬入了冷宫。   “老景,你怎么惹到嫂子了。”段煦幸灾乐祸地蹦跶到了景衡身边。   “听熹姐说,正月初一你去了阿秋家。”   “同事拜年。”   “哦,”景衡浅笑,回以幸灾乐祸的一击,“所以,阿秋现在懒得理你了。”   段煦郁闷,明明仰秋的家人对自己的印象不错,为什么仰秋对自己的态度反倒比以前更冷淡了?   景衡的视线时不时停留在裴临身上,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涂鸦什么,反正他开心就好。视线闯入了段煦殷勤地哄仰秋的画面。段熹闲得无聊又在折腾王侯了。可怜的焦尔只能独自玩玩电脑了。   没有案件的一队处处弥漫着悠闲轻松。   “宝贝,回家了。”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哄好。景衡发誓,以后绝对不在裴临身上找心理平衡了。“宝贝,不就让你早起了一回,你已经气了一天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乖。”   “我没生气。”裴临淡淡应了声。   “宝贝,你有话就直说,气了别憋着,也别绕弯折腾我,折腾自己。”景衡真是怕了裴临的别扭,我生气但我不说,却要使劲折腾你。   裴临好奇地看着景衡,不说一句话,景衡心里更不踏实了。   “你以为我在生气?”   “你不生气,怎么一天没理我。”   “我在想事情。”裴临没有说谎,他确实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每当他思绪凌乱,他喜欢涂鸦,涂鸦可以使他的心平静下来。所以,今天他成功毁了景衡的笔记本。   “什么,说出来我帮你想。”   “就你这智商,算了吧。”裴临嫌弃地扫了景衡一眼,潇洒地走了。   “裴小临!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这智商!”景衡气冲冲地追了上去,拽着裴临扔进了车里,“回家再收拾你!”   对于景衡恶狠狠的表情,裴临淡然笑了笑。   景衡一进屋就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这是景衡第一次见到真人,他上次见的是照片,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   “宝贝。”   “妈咪。”裴临知道她会来中国,却不知道她来得这么快。裴临将内心的不安强行压下,露出微笑,与她行了亲密的贴面礼。   “宝贝,这位就是你的爱人?”夏洛蒂对景衡笑了笑,随后亲吻了景衡的侧脸,景衡惊得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你好。”知道她是裴临的母亲,景衡礼貌地打了招呼。   “谢谢你照顾艾利斯。”   “他是我的爱人。”   夏洛蒂满意地笑了笑,“我已经做好饭了,开饭了。”   景衡和夏洛蒂共坐一桌吃饭,挺拘谨,毕竟这位温柔漂亮的女人是一位令世界头疼的大人物。但夏洛蒂十分轻松,她喜欢用哄小孩的语气和裴临说话,在她眼中,艾利斯永远是乖巧可爱的小孩。   景衡趁着夏洛蒂和裴临聊天,溜到了隔壁。“裴老师,阿临的妈妈来了。”   裴溯,宗政,乔净三人尚在吃饭,景衡的话成功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三道视线聚在景衡身上,这种感觉并不好。   “她在家?”   “嗯。”   裴溯立即出门了,宗政和乔净随即跟了上去。   景衡:“……”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月。”   夏洛蒂对于突然出现的客人们挺意外,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起身走向了裴溯,“好久不见,裴溯先生。”夏洛蒂的中文确实不好,发音怪异。   “你来做什么,吸引威斯曼的注意伤害无辜的人?”裴溯没有见过月,也不想理会她的“别来无恙”。   “我想念艾利斯了,”夏洛蒂微笑,虽然她四十多岁了,但她很好地隐藏了真实年龄,“还有,艾利斯的父亲。”   “我不认识你,也和你没关系。”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裴溯没有拒绝,但被宗政拉住了手,裴溯回身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抚,和夏洛蒂走进了裴临的画室。   “妈咪不喜欢爸爸,她当初生我是为了给爸爸制造麻烦。”裴临看懂了宗政的想法,解释道。   “威斯曼是一个疯狂的人,裴老师会有危险吗。”   裴临没有回答,他回答不了宗政的问题,尽管他心里有明确的答案。   夏洛蒂和裴溯谈了大概半小时就出来了,两人的表情与进入时差不多,夏洛蒂依旧在微笑,裴溯依旧是冷漠。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半小时内他们谈了太多事情。   这个夜晚,无人能真正安眠。   “午餐我不陪你了。”   “为什么。”   “宗二约我,”裴临一提到宗琳,景衡的眼神就危险了,“她只对绘画有兴趣,她想向我请教几个问题。”   宗琳的脑回路清奇,景衡明明知道,却依旧感到不舒服。“不可以拒绝?”   “她是政哥的妹妹。”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善良。”   “你以前一直想把我扔进监狱。”   “裴临,不是你非得让我以为你是凶手么。”   “是吗。”   “是的。”景衡郑重地点头。   “哦。”裴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潇洒地离开。   景衡一直没想明白一点,宗政对宗顺满不在意,却把宗琳当公主。或许是宗琳和他的境遇相同,惺惺相惜?被抛弃的景衡跟随大部队来了警局食堂,多久没体会无产阶级的生活了。   “老大,嫂子呢。”王侯难得见景衡一人,满怀同情地坐到了景衡身边。   “约会。”   “哦。”难怪。   “你怎么还没向熹姐告白,再拖下去熹姐要被外人拐走了。”   “我认为她会以为我在开玩笑。”王侯太了解段熹的性格了,最怕自己的真情在对方看来是玩笑。   “我觉得,熹姐也喜欢你,但她自己没意识到。”   “老大,我该怎么做。”   “找个演员刺激熹姐。”   “有用?”   “总比你现在什么都不做要好。”景衡的情感史其实挺空白,暗恋封芮被识破,以失败告终,所以,裴临算景衡的初恋。但景衡现在在王侯面前装情感大师?   习惯了裴临在身边,景衡现在特别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哪都不顺眼。于是,他开始查岗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衡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阴沉下来,和宗琳吃饭竟然关机!等裴临回来必须严刑逼供,他绝不接受手机没电关机这个理由。   景衡纠结了五分钟,第六感告诉他有问题。他相信裴临和自己的爱情,排除手机没电这一可能性,手机关机是非正常情况。裴临的身手无需置疑,除非裴临面对的危险非同一般,那么,只剩下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上帝之眼。   景衡连忙找了二队的技术员调查了裴临的手机信号,竟然是宗琳的画廊!   活着   郊外比市区的温度更低,孤独的别墅立在那里,竟有几分阴森。景衡没有机会走进别墅,他被史蒂文阻止了。景衡惊觉,这是一个局,所有人都知道的局,除了自己。   “你不能进去,里面很危险。”史蒂文拦下了景衡。   “阿临在这里,我必须进去!”   “阿道夫·威斯曼在里面,屋内有炸/弹,你不能进!”   “不行!”景衡没有机会进入别墅,他被史蒂文下属的麻/醉枪击中昏睡了。   “带他离开。”史蒂文吩咐完就进了屋,屋内的气氛并不压抑,反倒轻松,一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如果无视昏迷的裴临身上的炸/弹,这会更像叙旧。   阿道夫·威斯曼,曾经的国际刑警,无人能否认他的聪明与敏锐,许多国际通缉犯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月也是他的手下败将。这是一个深邃的白种人,包括他的五官,他的思想。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他仅坐在那里,无需说话,他也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现在,他确实是全场的焦点。   “阿道夫,我来了,你该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了。”夏洛蒂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其实,她和阿道夫的性格很像,所以当年,他们不仅是敌人,还是朋友。但是,阿道夫背叛了他原来的信仰,夏洛蒂和他就不再是朋友了,阿道夫失去了夏洛蒂认为珍贵的品质。   “你是自由的,不该被任何人束缚。”他的月是来去自如的,为什么会被亲情束缚,他的月背叛了他。“我会帮你抹除束缚你的存在。”   “威斯曼先生,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裴溯,”宗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声音却冷了下来,“我帮你抓了裴临,引诱了月,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要裴溯活着。”   “宗先生,你也为裴溯背叛了我,”威斯曼浅笑,他很冷静,尽管别墅已被国际刑警包围,“乔的死,是你出于嫉妒,与我合作。关于月,你也利用这个理由,你知道我恨月,必然想亲眼看她死,你成功了。”   宗政一点也不奇怪威斯曼能看破这个局。威斯曼能这么快知道月还活着,并且出现在S市,归功于宗政的通风报信。他告诉威斯曼,月出现了,他希望能杀了月。宗政不忘用宗琳的手机给裴临发信息欺骗裴临前来。但其实,裴临也是这个局的策划者。   威斯曼确实亲自出现在了S市,完全符合月的预期。   夏洛蒂和裴溯单独谈话的内容很简单。通知国际刑警,由月吸引威斯曼前来,杀了威斯曼。   “这个炸/弹与上次乔的一样,离开热源五秒如果没有接触到新的热源,它会立即爆炸,有了新的热源,会在一分钟后爆炸。乔用自己的命换他女儿和史蒂文情人的命,他赚了。你们谁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得艾利斯的生存?”   “对了,还有一个引爆方法。”威斯曼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威斯曼一旦按下,直接进入一分钟倒计时。   “你们都出去。”夏洛蒂淡淡说道,“这是我和阿道夫的私事,我们自行解决。”   “阿政,你先出去。”裴溯不会离开,裴临尚在昏迷中,他怎么能离开。   “我不走。”宗政不会任由裴溯独自身处险境。   “史蒂文,带他走。”   纵然裴溯不说,史蒂文也会带走这位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对付不配合的公民,史蒂文有的是办法。史蒂文带走了陷入昏迷的宗政,屋内只剩下了四人。   “阿道夫,你该知道,你跑不了了。”夏洛蒂平静看着威斯曼,为什么她和威斯曼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我想多找几人陪我一起死。”   “裴溯,走吧,我不希望艾利斯同时失去母亲和父亲,他会崩溃,”夏洛蒂淡淡笑了笑,无论过了多少年,她依旧是最耀眼的,“请你照顾好他,告诉他,我爱他。”   “你决定了?”   “我在英国已经告诉艾利斯了,你放心,艾利斯不会死。”   裴溯不知道月哪来的自信,但他别无选择,他帮不了月,他怕自己轻举妄动刺激到威斯曼,如果威斯曼直接启动倒计时,裴临必死无疑。   “阿道夫,陪你死的人只剩下我了。”夏洛蒂松了一口气。   “还有你的宝贝儿子。”   “是吗。”夏洛蒂浅笑,却多了几分邪肆,“李斯特,该醒了。”   原本昏迷的裴临突然睁开了眼,他将炸/弹拿在了手里,似乎握着的是一样平常的东西。威斯曼不可思议看着裴临,他明明看见裴临喝下了那杯茶。   “兰斯一直在训练李斯特的药物适应能力,”夏洛蒂浅笑,没有掩饰对威斯曼的嘲讽,“阿道夫,真抱歉,李斯特免疫药物了。”   “那又如何,你们都得死。”威斯曼开启了倒计时。   夏洛蒂夺过了李斯特手中的炸/弹,“李斯特,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好。”李斯特看向夏洛蒂的眼神很平静,但只有他知道,他内心有多么不舍,但他必须走,替夏洛蒂好好活着,为自己好好活着。   “做梦!”威斯曼的身手没有退化,反而更强了,但夏洛蒂没想打败他,她只要阻止威斯曼,给李斯特足够的时间跑就够了。   “你疯了!”威斯曼出手更狠了。   “阿道夫,当初你不该放我离开。”   裴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了他的童年,一个在英国童话般的童年,他不愿醒来,但他不得不醒,如果他再睡下去,他爱的人会担心。   “阿临,你醒了。”景衡惊喜不已,但抑制了内心的激动,生怕吓坏他的宝贝。   “我睡了多久。”裴临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太久没说话了。   “差不多半年。”   半年,很久了。   裴临被爆炸波及受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裴临迟迟没有苏醒。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天。裴临醒后没两天就出院了,他不喜欢医院,他想念家的味道。   “阿临,先坐会,我去做饭。”   “嗯。”裴临应了,但并不乖,他上了楼,进了书房。那张照片是他和妈咪唯一的合照。自从他醒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妈咪,似乎那天的一切不曾发生,但裴临心如明镜。妈咪这次真的离开了自己,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临。”   “漂亮吗。”   “漂亮。”景衡知道裴临在问什么,这个问题,裴临曾经也问过自己。   “我也觉得,”裴临的指尖轻轻抚过相框中女子的脸,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弄疼了她,“妈咪是世上最漂亮的人。”   “该吃饭了,她一定希望你健康,幸福。”   “嗯。”裴临将相框放回原位,乖巧地随景衡走了。   景衡发现,自从裴临苏醒,裴临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平淡的性子不符合裴临,安静的裴临令景衡深感不安。景衡与裴临形影不离,却没见过裴临哭。裴临似乎从来没有流过泪,为什么裴临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   裴溯走进画室,裴临正在认真作画,许多画纸散落一地,每一张都是夏洛蒂的微笑。   “阿临,史蒂文说现场没有找到夏洛蒂和威斯曼的尸体残骸。”   裴临终于转移了视线,静静看着裴溯。裴溯的谎言很动听,裴临愿意相信。或许某天,他还能见到亲爱的妈咪。   “阿临,阿政给你们安排了旅行,你和阿衡出去走走吧。”   异族少女   西北边陲的历史古镇,一个充满文化底蕴的名胜古迹,但景衡向来没有欣赏艺术的情调,如果不是为了陪裴临散心,他绝对不会来这个偏远的村落。“宝贝,累了先睡会,吃晚饭了我叫你。”   “嗯。”   裴临最近太乖了,反倒令景衡不适应。   西北大山里的夏季渗着丝丝凉意,这是一种阴冷。尤其到了晚上,更是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寒意。又因为这个客栈根据当地少数民族的异域风情装潢,暗红色和黑色交织诉说着压抑。以裴临最近的心情,不该来这里。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旅行的游客很多,晚餐的气氛还是挺热闹的。   “小丫头!做事磨磨蹭蹭,你想饿死老子!”一个大汉骂骂咧咧。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女,少女战战兢兢地赔礼道歉,但显然,这个大汉并不买账。   “让你老板过来!”   一位妇人连忙跑了过来,将少女护在身后,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手脚不勤快,我会教训她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一个孩子计较,这餐晚饭算是赔罪了。”   大汉听到晚餐可以免费吃,立即心花怒放,“好好教训她,做不来服务生就赶紧让她滚蛋。”   “是是,我会警告她的。”妇人赔笑后,立即拉走了少女。   这只是晚饭的小插曲,其他游客似乎习惯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吃自己的晚饭。   “我以为你会见义勇为。”   裴临终于主动和景衡说话了,景衡激动地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但他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淡定地解释,“妇人第一时间将女孩护在身后,这是明显的保护动作,她不会欺负女孩。”   裴临又不说话了,景衡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话题,两人索性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明明是情侣,却无话可说,外人会以为他们的情感出现了危机。   “你的父母呢,为什么小小年纪要在这里打工,很辛苦吧。”   少女正在刷碗,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立即抬了头,不出所料,好听的男声的主人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阿爹阿妈不要我了。”少女平静回答,神色却是一种不符她年纪的沧桑。   “为什么。”裴临找了个小板凳坐下,开始与少女闲聊。   “我出生时巫婆奶奶给我算过命,她说我的命不好,克父克母,”少女淡淡笑了,她只能笑,她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很好,“我六岁那年,阿爹阿妈走了,是小姨看我可怜,收留了我,小姨是一个好人。”   裴临明白了,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少女的小姨,“你相信巫婆的话吗。”   “巫婆奶奶是村里最厉害的人,大家都相信她,除了小姨。”少女浅笑,她似乎很信任裴临,对裴临知无不言。其实,是她太寂寞了,这么多年,无人愿意陪她玩,也无人找她搭话。   “为什么。”   “巫婆奶奶说小姨的丈夫是祸害,会毁了村庄,他们就把小姨的丈夫烧死了,我知道小姨恨她。”   裴临惊愕,没想到这个偏远的村落仍保留着私刑这种落后的文明,仅凭一人毫无根据的话就能剥夺他人的生命?如果景衡听到这番话,这位人民警察会有什么反应?   “你恨巫婆吗。”   少女低头继续刷碗,没有回答。但裴临明白了少女的心思,一句话毁一个家庭,毁一个女孩的人生,谁能装圣人?   “蒲蒲,该睡觉了。”妇人走到了后厨房,见到意外来客十分惊讶,“你好,先生,厨房闲人免进。”   “抱歉,我迷路了。”裴临的谎言信手拈来。   “我带先生出去吧。”   “谢谢。”   “先生,蒲蒲年纪小,如果有得罪之处,您别和她计较。”妇人终究没忍住说话了。   “你恨巫婆。”   妇人震惊,立即意识到这是蒲蒲告诉他的,“蒲蒲说了什么。”   裴临好奇,为什么他看到妇人说出这句话时表现出了恐惧,她在担心蒲蒲对自己说不该说的话?   “她说你的丈夫因为巫婆一句话被烧死了。”   妇人苦涩地笑了,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我确实恨她,曾经我想杀她为我男人报仇,但我没有这个机会。”   “为什么。”   “八年前,她死了,烧死在她自己家里,”妇人嘲讽笑道,“这是不是报应?”   “意外?”   “谁知道呢,她这辈子得罪了很多人,破坏了多少家庭,有多少人想杀她报仇。”妇人笑着,虽然她不能亲手报仇,但仇人死了,她很开心,她宁愿巫婆死于谋杀,意外太便宜她了。   妇人送裴临到了住宿区,裴临独自回了房间。一进房间就见到景衡阴沉着脸,整个人的气息不可谓不危险。   “表哥。”   景衡洗好澡回到房间,裴临不见了,打了许多电话竟然没接!景衡对上次裴临见宗琳的事有了心理阴影,他担心裴临又独自去做危险的事了。“叫表哥也没用,过来。”   裴临没有移步,“我去找那个女孩了。”   景衡微怔,裴临坦白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你找她做什么。”   “无聊,出门走走。”   “不是有我在么,我让你感到无聊了?”   裴临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外,景衡算不算无理取闹?景衡霸道地把裴临拽到了床上,“我会让你不无聊的。”自从裴临苏醒,景衡没有碰过他,第一,景衡担心裴临重伤初醒,身体机能尚未恢复,裴临会受不了,第二,裴临成了淡泊尘世的世外高人,景衡会有一种奸尸的错觉。   “我认为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好,”裴临在抗争,他不希望自己明天起不来床,“回去以后随便你。”   “一言为定。”   “嗯。”   “以后无论去哪都要叫上我,不准一个人行动。”   “好。”   “睡觉。”景衡亲了亲裴临的额,算是表扬了裴临的乖巧。   景衡和裴临清早起床,准备开始他们的旅行,结果被客栈出现的尸体扰乱了计划。死者是昨天那个无礼的大汉,他的尸体被悬挂在客栈门口的大槐树上,但死因显然不是勒死,致命伤在他的左胸。   “报警了吗。”景衡问向惊吓过度的妇人。   “报了,报了。”   “以刺入的角度,凶手比死者高,但不排除死者是躺着时被刺杀,或者,蹲下也有可能。”裴临不慌不忙地简单验尸,“如果不借助外力,能将死者悬于树上,凶手的力量必须很强。”   “老板,把客栈所有人召集到餐厅。”   妇人战战巍巍道,“他们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   “这个客栈所有人都有嫌疑,”景衡不耐烦道,“我是警察,你通知他们,警察例行问话。”   “警察?”妇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景衡。   景衡将警官/证递给了妇人察看,“快去。”   “哦,哦。”   裴临不由得多看了景衡几眼,这人出来旅行竟然随身携带警官/证!   景衡明白了裴临眼神表达的意思,“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铐起来,一辈子锁在我身边。”   裴临:“……”   警察的职业病真麻烦!   客栈游客被请到了餐厅,但个个怨声载道,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们是来旅行的,而不是被当作嫌疑人困在客栈。   景衡把与死者相识的嫌疑人逐个请到了房间,单独问话。而裴临的任务就是留在餐厅观察每个人的行为。   “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   “我和蒯承是普通同事,虽然我们在同一部门,但我们平时不常搭话,我对他不太了解,我也没理由杀他,”男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如果这次不是部门出资,我和他才不会一起旅行。”   “据你所知,和他有矛盾的同事有谁。”   “蒯承的性格不好,部门大多数同事对他都有意见。”   “你没有?”景衡饶有趣味地盯着男子,大多数,这是一个有趣的词。偏偏就他例外了?   男子尴尬地转移了视线,“我对他确实也有意见,但有意见不见得我就会杀他。”   “你认为谁会杀他,就把他叫进来。”这个瘦弱的男人绝对没能力把蒯承吊上树,更何况,他同房的同事可以为他证明,昨晚他没有出门。   “警官。”   景衡意外,这个男人未免太瘦弱了,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坐。”   “谢谢。”   “说说你和蒯承的关系。”   “我们是敌人,”年轻男子没有掩饰自己对蒯承的敌意,纵然他自己不说,他的那些同事绝对会告诉警察,倒不如他自己开口,免得那些同事添油加醋,“原本我该升为部门经理,但蒯承夺走了我的位置,就因为他是总经理的小舅子,他整天在我面前炫耀,我恨他。”   “你想杀他吗。”   “我每天都在期待他死,但我不会杀他,我不会因为这种人渣毁了自己的人生,我知道这不值得。”   “你倒是看得清。”景衡讽刺地笑了笑,这个男人令景衡想起了宗政,现在这社会看得清的人真不少,但看不清的人也挺多,否则,蒯承就不会死了。   “其实我挺感谢凶手。”   景衡没有因为男子的话改变情绪,这是人之常情。“你认为谁会杀他,就叫他进来。”   “警官,昨晚我听见蒯承房间有女人的声音,但我没听清。”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信息。”女人?游客中女人可不少,单是他们这一部门,女人就挺多。只怪蒯承性格不好,无人愿意和他同房,导致他被杀了也无人发现。   第三个进房的是一个女人,白领阶层最普遍的长相。“警官,我没杀人。”女人开门见山。   “杀没杀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承认,我昨天和蒯承吵架了,我用杯子砸了他,但我当时走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还用难听的话骂我。”   “为什么吵架。”   “他想和我上床,我没同意。”女子毫不掩饰地说出了真相,“后来我看到客栈老板进了他的房间,你应该问老板。”   “她昨晚也进过蒯承的房间?”   “我还提醒她要小心蒯承。”   景衡例行问了一些问题,找来了妇人。“你昨晚进过蒯承的房间。”直接的陈述句。   妇人惊愣,“警官,你怀疑我杀了他?”   “你为什么找他。”   “我去问客人的需求。”   “客栈那么多客人,唯独找他?”景衡全然不信妇人的回答。   “傍晚蒲蒲惹怒了客人,我去赔罪。”   “你已经请他吃了晚餐,商人不都是利益至上么,你不怕他趁机敲诈?”景衡审视的目光令妇人感到不适,她不敢说话。   “坦白从宽,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着。”这是事实,也是她能告诉警方的信息。   “谁能证明。”   “我不知道。”妇人突然态度坚定了,也不畏惧景衡的质问了。   景衡与她僵持着,此时裴临敲门进入,“表哥,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景衡挥了挥手,妇人离开,她松了口气,却撞见裴临深邃的眸子,惊得身颤,急匆匆离开了。   “你发现了什么。”   “客栈老板有问题。”   “我知道,昨晚她莫名其妙去见蒯承就不正常。”但景衡想不出妇人深夜见蒯承的原因。   “你一个个找人询问时,妇人偷偷在和蒲蒲说话,虽然我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但从她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妇人很紧张,蒲蒲很淡定,这都不符常态,我怀疑她们串供,为了隐瞒秘密。”   “妇人绝对不是凶手,昨晚她见蒯承时被人撞见,她不会傻得杀了蒯承。”   “我倾向于她在包庇凶手。”   “啊?她不过一个客栈老板,为什么要包庇凶手,”景衡挺意外裴临的结论,“难道她爱上了凶手?”   “她确实爱凶手,但不是爱情,是亲情。”   景衡惊愕,“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   “没有证据,这仅是我的猜测,却是唯一的解释,”裴临冷静解释,“蒯承欺负了蒲蒲,这是动机。妇人晚上回房发现蒲蒲没在房间,她第一反应就是找蒯承,她想确认蒯承是否活着。”   “你的话有些道理,但蒲蒲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怎么可能杀了蒯承,并把他吊在树上。”但景衡心里猜测,只有柔弱,无害的少女才能令蒯承放松警惕。   “我们需要证据。”   “你想怎么查。”   “抓了老板。”   景衡瞬间明白了裴临的用意。   妇人自从被景衡指定为凶手,坐立不安,但她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你不该来,这是陷阱。”妇人难过地叹气。   “蒲蒲让我来救你,真凶是我,你不必为我承担。”   “傻孩子。”妇人不知该说什么,她输了,这一天终归来了。   “蒲蒲说你是好人,我会保护你。”   景衡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很意外,他可以猜到凶手,却猜不到凶手的真面目。“你被捕了。”   少女疯狂地向景衡冲去,她想杀了景衡。景衡低估了少女的能力,确切地说,此时的少女不再是少女了。但景衡不会输给她,他的手铐派上了用场。   “你什么时候发现蒲蒲拥有双重人格。”裴临淡然问道。   “我收养她的那年,我就知道了。”妇人格外平静,这个秘密被识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们都得到了解脱。   “你没有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蒲蒲需要保护,我做不到,但他可以。”   “蒲蒲的父母以及巫婆都死于他之手。”裴临知道了蒲蒲的衍生人格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他可以保护蒲蒲,保护妇人。   妇人震惊,“这不可能!”   “他是危险的,他能因为蒯承骂了蒲蒲就动杀机,你觉得对于抛弃蒲蒲,毁了蒲蒲的人,他会手下留情么。”   “蒲蒲会被判刑吗。”   “这是法院该烦恼的事。”   好久不见   “老大,出事了。”焦尔虽不忍心,但依旧打断了景衡和裴临恩爱。   “老段,该干活了。”景衡使唤起法医部部长毫无心理压力。“宝贝,你负责看家。”   “好。”   警方到达案发现场,所有人见到死者的瞬间惊得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如果他们没记错,死者是赵茜!最令人惊悚的是,赵茜的死状与当年江浒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   “他回来了?”焦尔的声音不由得颤抖。   “不可能!当时小临子开了很多枪,江浒确实被确认为死亡了。”段熹激动反驳,他们是亲眼见到江浒死亡的!   “应该是模仿杀人。”仰秋的脸色并不好,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起案子绝对比想象的更复杂。模仿杀人的凶手心理无外乎向第一任连环杀手致敬,以及盲目的极端崇拜。   经段煦解剖,确定赵茜的死因与江浒的手法一致,如果不是众人确信人死不能复生,第一嫌疑人绝对是江浒!   “焦妹呢。”段熹看着空荡的位置,隐隐感到了危险。   景衡拨打了焦尔的手机,关机。“这个凶手非得模仿到位?!他怎么知道焦尔的情况!”这是众人最大的失策。   “阿临,找到焦尔的位置了吗。”景衡万分焦急,时间拖得越久,焦尔的危险就多一分。   “有人在阻扰我调查。”裴临相信自己的能力,但确实需要花些时间。   “这个变态模仿犯还懂计算机?”   “或许是集团作案。”   景衡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集团作案向江浒致敬?景衡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上帝之眼,但威斯曼不是已经死了么?   “水云间9-7号。”   “江浒家!”景衡匆匆离开,一队集体出动。裴临主动追了上去。“你去做什么!回去!”裴临没有理会景衡,上了车。景衡此时也没心情理会裴临的任性,任由他跟随。   “你们包围别墅,我进去看看。”   “我也去。”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景衡匆匆进了屋,出乎意料,大门竟然没锁。景衡逐步搜索房间,终于找到了昏迷的焦尔。   “焦尔!焦尔!”   “老大,你来了。”焦尔被景衡唤醒,但景衡怎么也不会想到,焦尔会向自己开枪!   “为什么……”景衡不可思议,他此时的震惊盖过了枪伤带来的疼痛。   “你们杀了阿浒。”焦尔起身,快步离开了。   “焦妹!老大呢!”王侯拦住了衣裳沾血的焦尔。   “老大受伤了,快去帮他!”   警员纷纷闯入别墅,焦尔淡然笑了笑,发动了一辆警车,绝尘离去。   “老大!”   “哥!”裴临见到中枪的景衡,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焦尔呢。”虽然没有打中要害,但景衡因血流过多,脸色苍白。   “别担心,他没事。”王侯连忙回答。   “是他向我开了枪。”   众人不可思议,以为出现了幻听,焦尔对老大开枪?   景衡苏醒已在医院了。   “阿临。”   “你醒了,要喝水吗。”裴临将笔记本电脑顺手扔在了沙发上,连忙来到景衡身边。景衡看着手忙脚乱的裴临,没心没肺地笑了。   “焦尔怎么没一枪打死你!”裴临瞪了景衡一眼,却是小心翼翼扶起了景衡。   “找到焦尔了吗。”   “有人删除了整座城市的道路监控,恢复需要时间。”景衡昏迷期间,裴临一直在研究监控。   “我不明白。”景衡怎么也想不出焦尔背叛警察职业的理由,真的是为了江浒?   “如果我提醒你,我跟踪水云间的代码里出现了上帝之眼的字符,你必会提高警惕,也不至于受伤。”裴临为自己的一时隐瞒分外内疚。   “这不怪你,纵然你提醒我上帝之眼也没用,无人会料到焦尔的叛变。”景衡想伸手去捏捏裴临的脸,但他麻醉/药的后续影响,他提不上丝毫力气。   “我会杀了他。”裴临神情平静,但景衡毫不怀疑裴临此话的真实性,他知道,如果焦尔此刻在裴临面前,裴临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阿临,我不希望你的手沾上鲜血。”   “我杀的人还少么。”裴临淡然笑了。景衡竟发现裴临是如此陌生,比曾经的李斯特更危险。李斯特的危险是可以直接感觉到的,会令人提前防备,但裴临的危险是隐蔽的,一个比李斯特藏得更深的危险人物。   “阿衡,找到焦尔抛弃的警车了。”仰秋日常看望景衡,景衡醒了,他也带来了好消息。“我们发现了一张纸条。”   景衡接过纸条,这是焦尔的笔迹,两个字——江湾。   “焦尔在提醒我们,杀害赵茜的是江湾,江浒失踪多年的妹妹?”景衡惊愕,焦尔到底想做什么!   “倘若如此,焦尔的处境很危险,一旦他被江湾等人发现他的卧底身份,他们定会杀了焦尔。”   “阿临,你有没有办法定位到焦尔。”   “你相信他?”裴临挺意外,焦尔开枪伤了景衡,景衡竟然还能以最大的善意去关心焦尔的处境。   “无论真相,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找到他。”   “还记得闵素吗,”裴临冷静提醒,“伪造监控录像的人是他。”   “你是说,江湾的现身与上帝之眼有关?”   “凡与上帝之眼扯上关系,都不会简单。”   夜幕降临,受了伤的景衡特别容易犯困,早早入睡了,裴临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离开。裴临驾车回到了泰晤士小镇,他没有回7-3号,也没有进入7-4号,他在另一幢别墅前停了车,娴熟地破解密码,进入了屋子。   “你比预期来得迟,你也不过如此,是威斯曼先生高看你了。”沙发上,一个清秀男子正在悠闲地喝咖啡,他必须用咖啡/因刺激自己的中枢神经,他要保持清醒,保持兴奋。   “骆勤。”   男子突然变了脸色,“你查到了我的资料。”   “你拥有一个可悲的人生,你讨厌这个社会,也怨恨这个社会,所以你制造了那场游戏,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为此满足你肮脏的成就感,卑微的存在感。”裴临淡然笑着,他早就定位到了地址,但他必须等景衡睡着,在等待的时间中,顺便调查了骆勤的资料。   骆勤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洒脱,“正因为那场游戏,威斯曼先生注意到了我,只有威斯曼先生才认同我的价值。”被享誉世界的上帝之眼首领认同,对骆勤而言是一大幸事。   “你诱我前来想做什么。”   “为我哥哥报仇。”一个女声传来,如果忽视声音中夹杂的恨意,这会是一个动人的声音。不可否认,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与江浒有三四分相似,她的身份显而易见。   “江湾。”   “你们害死了我哥,你们都该死。”   “如果当年不是你失踪,江浒的结局也不会如此。”裴临淡然回了微笑。   江湾忿忿地瞪着裴临。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爱哥哥,但又讨厌哥哥强大的控制欲,他喜欢为自己做出决定,江湾出逃了,她要摆脱哥哥的控制,她没想到哥哥会因为自己失踪而崩溃杀人,她开始害怕了,她怕哥哥会失控杀了自己。她躲了很久,直到她听说哥哥死了,她后悔了,却追悔莫及。   “裴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竟敢独自闯入这里。”骆勤浅笑,举起了枪,枪声响亮。中枪的人是骆勤,裴临的速度比骆勤快,率先开了枪。   “你!”江湾大惊失色,“别动!否则我杀了他!”江湾的枪对准了被束缚的焦尔。   “请便,”裴临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他伤了景衡,你不杀他,我也会动手。”   “你!你敢杀警察!”   “世界上有什么人是我不敢杀的?”裴临浅笑,将枪口对准了焦尔,“既然你迟迟不敢动手,那由我代劳了。”   枪声响起,焦尔的左膝盖被打中,焦尔直接跪倒在地。   江湾低估了裴临的冷血,但她没有机会开枪了,没有焦尔作为挡箭牌,裴临的枪顺利击中了她的额头。   “很疼吧。”裴临居高临下俯视脸色苍白的焦尔,若隐若现的笑意在焦尔眼里是恶魔的微笑。   “你怕我?怕我杀了你么,”裴临好奇蹲下,与焦尔的视线持平,“我怎么会杀你,我说过,我喜欢你,明白么。”   焦尔惊恐地看着气息诡谲的裴临,他真的是裴临吗?   “这是你我的秘密,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真相,景衡也不例外,”裴临将枪抵在了焦尔另一个未受伤的膝盖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编故事才能取得警方的信任。”   “我明白。”   “我喜欢乖孩子。”裴临满意地笑了,拨打了救护电话。   景衡第二天苏醒,打开手机才看到许多未接来电,景衡将视线移向了罪魁祸首,“你关机了。”   “你应该好好休息。”裴临讪讪笑了笑。   景衡瞪了裴临一眼,立即给仰秋回了电话,景衡获得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挂断电话,一脸阴沉地看着裴临。“裴临,我真是小瞧你了。”   景衡每次直呼裴临的全名,裴临就知道景衡生气了。   “不打算解释?”   “我没什么好说的。”   “哪来的枪。”   “爸爸送我防身的。”对于这个问题,裴临倒是诚实。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行动有多危险!如果上帝之眼埋伏了许多敌人,你该怎么办!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去哪都会叫上我!”景衡被裴临这混账气得浑身疼痛,早晚被裴临气出心脏病。   “哥,我错了,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单独行动。”裴临认错态度挺不错,但以后遇到这类事,裴临绝对会单独行动,毕竟和警察行动,总会束手束脚。况且,在裴临看来,景衡暂时没有面对那些疯子的实力。对待疯子,就要比他们更疯狂。   “你还想有下次?”   景衡终于能出院了,但焦尔伤了骨,比景衡严重,他只能继续卧床休息,况且,他也不想面对裴临。   “阿临,我的生日快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景衡和裴临确定情侣关系将近一年,时间过得很快。   “你想要什么。”   “你。”   裴临惊讶,浅笑回道,“我不早就是你的了么。”   “阿临,我想要你彻底成为我的人,”景衡搂过裴临,亲了亲裴临的侧脸,“阿临,我们结婚吧。”   裴临惊怔,“结婚?”   “怎么,你还想勾搭别人?”对于裴临的反应,景衡格外不满。   “好,我们结婚。”   景衡心满意足地捏了捏裴临的脸。其实景衡挺郁闷,明明自己和阿临早就确定了关系,就差结婚这步,却被段熹和王侯后来居上。宗政和裴溯虽然没办婚礼,但登记结婚也比景衡和裴临要早。怪他的麻烦精一睡睡了半年,什么好事都没赶上。   景衡和裴临的婚礼在英国举行,地点定在裴临生活了多年的别墅。这是景衡第一次直接接触有关裴临从前生活的点点滴滴,感觉挺奇妙。   “阿衡,恭喜。”仰秋是当之无愧的伴郎。   “谢谢,”景衡浅笑瞥了一眼仰秋身后的尾巴,“阿秋,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明天。”段煦激动地抢先回答。   “老段,我和阿秋在聊天,我想听阿秋说。”景衡的性格其实也挺恶劣,他不否认,他就是在刺激段煦。   “我可以代表……”一个“他”字卡在段煦的喉咙,识趣地退回了仰秋的身后,他发现,原来被仰秋淡淡扫一眼是这么恐怖的事。   “我代表广大女性和男同胞感谢你收了这只妖孽,”景衡浅笑拍了拍仰秋的肩,“仰秋同志,感谢你牺牲自我。”   仰秋一如既往的淡然,回了浅笑。   “老段,熹姐和孩子还好吧。”景衡发请帖后,段熹过于激动,摔了,在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怀孕了,幸亏孩子还在。景衡不得不佩服段熹心大,这孩子也是必有后福。   “没事,侯哥陪着她。”   “阿衡,见到阿临了吗。”乔净也不顾自己穿的是高跟鞋,急匆匆跑来,幸亏没崴脚。   “他不是被你拉走了么。”   “我和舅妈聊了几句,转眼就找不到他了,”乔净在熟人面前,一直没注意自己的形象,“这小混蛋!这么关键的日子竟然给老娘玩失踪!阿衡,今晚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裴老师那边有消息吗。”   “我问过了,老爸也没见到阿临。”乔净挺担心,婚礼的一位主角失踪是多么可怕的事,“他不会跑路了吧。”乔净说完自己先否定了自己,“不会不会,小混蛋不会这么不靠谱,一定躲哪儿偷懒了,他不喜欢应付客人。”   “我去找找。”景衡匆匆离开,他不相信裴临会逃走,更相信裴临躲起来了,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应付宾客。景衡搜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裴临的身影,却不想一抬头,裴临竟然在顶层阳台,看风景?   “嗨,艾利斯。”   “李斯特,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裴临是双重人格,他对景衡坦白的入戏太深在说谎。如果李斯特是裴临臆造的,我就不会把他的名字写在配角栏了,这篇文暂时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部肯定会有新人物,大概有会一个小奶娃,但不是段熹和王侯的宝宝,当然也不是裴临和景衡的,却与裴临有关。